小男孩听了,立刻乖乖的坐定不动。
时羡鱼以前学过几年工笔画,画腿毛这事难不倒她,几笔下去又稳又快,线条利落干净,比小孩子的鬼画符靠谱得多,至少从小男孩的眼神来看,他是满意的。
画了一会儿,耳边听见屋外有轻细的说话声,时羡鱼有些意外,扭头朝外面望了眼,听声音好像是万吉的娘亲。
奇怪,今
天大家都去外面庆祝了,怎么万夫人一个人留在家里?
转念又想,古代的女人确实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的村妇要忙农活做家务,所以没太多讲究,可万夫人像是位大户小姐,兴许家里是讲究一些规矩的。
“你坐着别动,等墨迹干了再下来啊。”时羡鱼说道,“我去看看万夫人。”
原本打算画完了跟万吉说一声,既然万夫人在家,直接跟万夫人说也是一样,总不能用了人家的墨也不打声招呼。
时羡鱼起身出去,发现那说话声是从后院传过来的,心里觉得古怪,不由得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绕到房屋后面。
村长家的后院十分干净,不像村中其他农家会圈养一些动物,后院只栽了两棵树,万夫人正屈膝蹲在一棵树下烧纸。
她的脸色很差,一边烧纸,一边轻声呢喃:“你安心的去吧……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傻……不要再回来了……”
时羡鱼看到这幅情景,心里有些毛毛的。
此时上前打招呼似乎不大合适,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退了几步,悄悄离开了。
回到万吉的书房,小满仍坐在椅子上,唯恐自己的新腿毛被蹭掉,正使着劲往腿上吹气,想让墨迹干得快些。
“你快来帮我看看,晾干了吗?”他急切的问时羡鱼。
时羡鱼弯腰仔细看了看,肯定的点头,“嗯,干了。”
小满心满意足,从椅子上欢快的跳下来,准备把
裤腿放下,放到一半,又迟疑的皱起眉头,心想这样挡住了,还有谁能看见自己的腿毛呢?
没人看见,那不是白画了吗?
他把裤腿卷得高高的,顿时觉得自信心爆棚,挺起胸脯走出去!
时羡鱼跟着他出去,小声问:“小满,村长家里最近几年有人去世吗?”
“啊?”小满愣了愣,“没有呀。”
时羡鱼疑惑的说道:“奇怪哦,我刚才去找万夫人,看见她在烧纸。”
“噢,应该是给万吉哥的娘亲烧的。”小满不以为意道。
时羡鱼惊讶极了,“万夫人不是万吉的生母吗?”
“当然不是啊!”小满摇头,随后又叮嘱她,“不过你千万别在万吉哥哥面前提这件事,万吉哥会不高兴的。”
“为什么呀?”时羡鱼不解。
若是换做别人,小满肯定是不说的,但是时羡鱼给他画了腿毛,小满觉得她是自己人,于是十分仗义的告诉她:“因为万吉哥哥的娘亲跟一个货郎跑了,不要他了,如果你提起这事,岂不是让万吉哥伤心难堪吗?”
听这小孩的语气,还挺体贴人的。
时羡鱼若有所思道:“看来,是万夫人不想惹万吉想起伤心事,所以才特意背着他烧纸……咦,也不对呀,万夫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人家烧纸呢?”
“你不知道,万吉的娘亲和万夫人是亲姐妹。当初万吉的外祖家为了弥补女儿做的丑事,也为了照顾小外孙,就把妹妹嫁了过来
,对外只说大女儿得疾病死了,其实大家都知道,是跟货郎跑啦,那既然姐姐病死了,做妹妹的烧纸也很正常啊。”
小满小小年纪,说起这些八卦居然头头是道。
时羡鱼听明白了,现在这位万夫人,并非原配,而是原配的妹妹。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可怜,年纪轻轻,就因为姐姐与人私奔而被作为替补品送到村子里,没能结上一段好亲事。
……可是,万夫人刚才嘴里说“不要怪我”,又是什么意思?
时羡鱼还想再问,这时,小满瞧见了同村的几个小伙伴,这小孩急着想要显摆腿毛,张着两条黑黢黢的腿就飞快跑了。
时羡鱼也就作罢,心想,别人家的私事,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呢?
她摇了摇头,愉快的返回宴席,发现村民们实在热情,竟把沈道长灌醉了三分,连临渊也面色泛红,一见她回来,那双琥珀金的眼瞳亮晶晶的盯着她,带着几分傻气。
时羡鱼忍不住笑了,上前劝道:“好啦,都别再喝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沈逍见到救兵,如蒙大赦的站起身,笑着摆手:“恕在下不胜酒力,实在不能再喝了!”
万吉也起身打圆场,笑道:“大家的感激之情道长心中明白,这几日道长着实辛苦,不如先让道长歇息一晚,明日我们再为道长践行吧。”
众人连声道好,终于停了手中杯盏,纷纷要送道长去歇息。
天色已晚,宴席却一时半
刻结束不了,沈逍一行人回村长家中休息,远远的还能听见村民们欢乐的歌声笑声,热闹极了。
万夫人早早为他们备下了醒酒茶,还有洗漱用的热水,十分礼貌周到。
时羡鱼暗自观察她的言行举止,只觉得这个女人和善温柔,完全看不出方才烧纸时的阴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