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珺挫败更甚。心知在这艘船上必不可能有进一步的故事发生,余回的心坚定至硬过铜墙铁壁,凭他的道行休想攻破。
于是只得抛低那些暧昧心思。
而后以雇主身份出声,声线平静,手指却在视线盲区将床单被套绞在一起:“余回,陪我睡一下。我知黎耀文明早才会返来。”
行至门边的脚步声又返回床边。而后,大床另一边陷下一块。
向南珺翻身过去,面向余回。正要讲话,被人先一步开口打断:“闭眼、呼吸,睡觉。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
出口的话来不及落地生根便被人无理截断:“谁讲睡就可以睡得?细路仔还有睡前故事听。”
余回轻笑:“你是细路仔,还要人讲睡前故事才肯睡?”
“简风。”私下只有两人时,向南珺依旧习惯这样叫他。余回有其他雇主,做事讲话要思虑再三,简风却不会。
简风可以予他无限纵容。不明显,向南珺却能感知。
不动声色向大床另一侧挪动几分,向南珺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问出好奇许久的问题:“你为什么到港市来?”
“不为钱谁到这里来,”余回目光直指天花板,“你好中意问,话你听又不信。”
“那为什么一定是黎耀文?”向南珺心底总对这个人有种莫名的抵触,愈演愈烈,“港市不是只他一个富人。”
余回对他的质问不以为意,轻声出口,似敷衍般哄:“那你给多我几个离开的理由?”
“我不知。”向南珺如实交代,他确实讲不出什么合理理由,“只是觉得他不是好人,同他待久会有危险。”
“所以要你离他远点,却有人不肯听啊。”余回侧过头来,目光从天花板落在他脸颊,“他不是好人,死后要堕十八层地狱,难道我就可以好过他?”
普通人不会无事总将生死挂在嘴边,即便有,也无人将合计自己死后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作为日常消遣。
做什么活计要时刻想到后事,黎耀文分明是斥巨资打造一根纯金丝线,高悬空中要余回行。
没有回头路、也不得半途停住。他只有一次机会,不到终点,不止不休。
向南珺眉头皱起来。余回自命是什么大罗神仙,说到底也不过普普通通肉体凡胎,命只有一条而已。甚至比不上妖狐九尾。
这样云淡风轻讨论生死的言论他听不得,于是出口制止:“你不要这样讲。”
余回却从薄被下探出手来,拇指揉开他眉心一团:“逗你下喇。我命好大,大到你估唔到。所以不用费心,替我担心这些。”
“所以现在还好好活着,只不过留低两道睇住就令人心寒的伤疤,是吗?”向南珺难得冷嘲热讽,“那余先生命还真是好大。”
来去几句忘记方才还被困意缠身,厚实窗帘蓦地抖动,漏进一束晨光,照出向南珺其实一副担忧眉眼。
于是余回慷慨原谅他的不善语气:“原来向小少爷也有要在嘴上讨便宜的时候。”
向南珺以为他一句话讲完,还要张口同他计较,却被下一句堵得哑口无言。
“我全家被我克到死光,只有我到现在都好好活住。你讲我命大不大?”
【作者有话说】
珺:我lg怎么这么可怜啊,更爱了。
回: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改“现在我是雇主。”
“生老病死都不是人可以左右”向南珺凭记忆算尽,也只能数出余回母亲一人。祖父祖母,老人家到了年纪寿终正寝,再怎么算,也不能强行算他“克死”全家。况且——
“你父亲他不是”还健在。
“我有过阿弟和阿妹,都死了。”余回突然讲,声音淡淡的,似在讲别人故事,“他们从小就讲我是克星,就算将来命好,都要用别个好运来换。这种人长大,身上都是背住命债的。”
向南珺没想过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家庭,就是如此沉重的话题:“你阿弟阿妹为什么会早夭?”
“一个落水,一个车祸。”余回语气中终现出些起伏,“发癫。我细时长大的地方不知有几多个池塘,自己学不到游水,还偏要去玩,我只不过迟了几分钟找到他,将他捞上来,这都可以怪到我身上。”
向南珺想起,当年在村子里曾看到过许多反对重男轻女的宣传标语。他听闻过山里的风气,一个如假包换的男孩身份,即便再罪大恶极,也如持有免罪金牌,做过什么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笃定余回未讲完的故事里,还有更多他不知晓的细节。
“你是家中长子,怎么会对你有这么大意见?”
“不乖、不听话喇。”余回一笔带过,“我们那边,养个逆子衰过折十年寿,回趟家,村头的狗都恨不得多吠几声。”
向南珺想不出有什么事会让余回在那样的村子里成为众矢之的:“你做过什么事…”
“打架斗殴,将人打到差些入土,我在少管所坐足三个月监,这还不够?”
家中长子被父亲视为眼中钉的原因自然不能只是斗殴。落后山村,香火重过自己性命,免罪金牌不是说说而已。只要不是杀人偿命,男仔年纪轻轻,气血方刚,只是做事冲动,没什么不能原谅。
但他总不能对向南珺如实说,其实是他升至初中就早熟,不看a片看g片,还偏偏被抓个正着。
笨重台式机反应速度太慢,他爸打开屋门,刚好看见白花花的屁股吞吐擎天巨物,好巧不巧,屁股的主人还有一根一模一样。
他爸急火攻心,一阵干呕,脱了鞋甩上他身,口不择言说没他这个儿子,巴不得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