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混杂大提琴音律,在滚烫热水中沸腾,在闷热夏日蒸发。
“…
雨的声音”
缓缓拉动琴弦,很快来到尾声,周绎北突然有点后悔,或许,此刻更适合《安静》。
雨仍在下着,周绎北收好提琴,应洵出声,“你要不要…喝杯热茶呢?暖暖身子,可能会比较舒服一点。”
“好啊!”脸上溢着笑,周绎北落落大方的答应。
捧起茶杯,波纹泼墨黄绿玻璃杯中清澈茶汤荡漾,黄绿交织,有夏秋过渡的色彩,暖热温度自手心蔓延,周绎北低头,怕烫,于是一小口一小口抿着。
应洵翻过一页书,没有再搭话,风扇风力稳定地翻过一页页琴谱,五线谱得以舒展,纠结的音符恢复原貌。
周绎北用手捋了捋被吹扬的鬓发,一杯茶见底,冰美式浇灌的胃被暖暖清茶慑获,手心沁出细汗,放在兜里的手机无声震动,周绎北放下杯子,一顿,慢吞吞地拿起手机,新出的苹果6,她可是缠了许久,周进才勉为其难地抛下句“不可以耽误学习”给她买的,滑动接听。
“喂,陈叔,哦哦…车修好了是吧,十分钟后到呀…好的好的。”
一通电话打完,雨滴渐小,只剩檐前垂落的水珠用力堕下来怀念一场夏雨压抑而又冰凉的狂欢。
一时屋中又恢复静谧,风扇嗡嗡伴着纸张摩擦再夹着坐落古老摆钟缓慢脚步声,格外刺耳。
捧着又续上的茶杯,吹了吹腾腾的热气,朦朦胧胧中,莫名地抬眼,偷瞄,少年沉静执书翻阅,脸瓷白,唇干红,只让人想起个词:唇红齿白。不好意思地挪开眼,在书上停留,感谢50的完好视力,周绎北瞥见书名:《张枣的诗》
收回眼神,她漫不经心地抿一口茶,茶水滚烫,舌尖发红,于是只好狼狈地咬着舌尖吹着气,皱着的眉间是暗恼,脑袋里暗自疑惑:现在好学生都那么文艺的吗?大家都那么闲的吗?
车笛鸣响,周绎北背上大提琴,手握着背带,话语在唇部绕了几个来回,说出口还是磕绊:“有人来接我啦!还有…谢谢你的款待!”咬着唇,应洵抬眼看她,她挪开眼,迈步,“谢谢你啦。”
“没关系的。”应洵语气被空气中湿润水汽浸泡得柔和,“路上小心。”
“嗯。”语气扁平,周绎北走出客厅,雨后凉气席卷,带着她的脸也冷了下来。
干燥板正的琴谱翻过一页,风扇虚无地旋转,应洵放下书,站起身,关掉风扇,弯腰拾起那本狼藉的琴谱,是否应该怪某人无情呢。
头微微昏昏沉沉,他直起身,按平书页,再顺手将其压在一摞摞书下,聊胜于无的补救。
走近卫生间,接一捧冷水唤醒清醒,水珠自下颚滑落隐入衬衫领子下,应洵抬头望着镜中,扯了扯唇。
不太舒服。
然后,看见那张被随手放在一旁忘记扔掉的纸巾,以及那枚沉默的唇印。
车窗外景象飞驰退后,雨后空蒙,周绎北将头倚在车窗上。
嘈杂电线上飞过或驻足的三两鸟雀,幻化成琴谱的模样,窗外雨后湿漉的景色飞驰后退,放学归家的学生一步一看,小心躲着不知何时滴落的水珠,孩童驶着自行车奔腾,泥潭中的水被溅出,下意识闭眼。
周绎北打了个哈欠,抛却关于阴冷雨天的一切,忘却纠缠不清的台风天,开始渴望一个艳阳天,以及一枚澄黄的太阳。
有人感冒了,不是周绎北,是电话里鼻音浓重的江岭。
按照计划在晚间固定时间打过去电话,周绎北撕开新书的塑封,不耐地等了片刻,在手指即将点上挂断键时,被接起。
“喂。”浓浓的鼻音,嗓音沙哑。
“你生病了?”周绎北试探问道。
“嗯。”言简意赅的回答,藏不住的沉沉倦意。
“哦…”话起了个头,就已不知如何继续,周绎北忙挂断电话,“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有人趁着乱落荒而逃。
挂断电话前,周绎北清清楚楚听到浅浅一声嗤笑,眨眨眼,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呢?嘲笑?开心?真是莫名其妙。
果然男人的脸,说变就变。
又摇摇脑袋,胡乱思绪伴随流畅的头发被摔开弧度,周绎北继续摆弄起新手机,点开部无脑韩剧开始看,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比较好。
还有,天气看来是真降温了,那么多人生病了,明天得穿厚一点了,她可不想也感冒了。
又是一节数学补习课,周绎北偷偷地往嘴里塞进两颗糖,又在桌下递过去,分享给黎蔓几颗,被婉拒,黎蔓本质还是一个乖乖学生党,看着正坐讲台上的老师,她可不敢在老师眼皮底下做这个。
含着柠檬糖,看着天书般的弯弯绕绕的导数题,周绎北叹出口气,手托着下巴,皱起眉,开始无尽的无意义的演算。
忍了片刻,还是管不住蒸腾而上的好奇心,黎蔓凑近,小声用气音询问道:“北北,你和江岭,现在进展如何了。”
“普通吧,”周绎北转了个笔,在空白卷面上甩开片墨点,“不过我还是理解不了林枳的审美,要我看来,这江岭还不如应洵呢!感谢对比,我突然感觉应洵人还是蛮好的,虽然还是好让人讨厌啊。”
没料到这种回答,黎蔓顺着她的话往下讲,“确实,感觉应洵就是挺傲的,那么多女生追他什么的他也都假装不知道没看见,不给回应。不过北北,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黎蔓不敢说出来的是:其实感觉他不会讨厌你啊。说了北北又得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