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绎北也不在意,街头巷尾乱跑乱窜的那几年只在眷养了沉默的野性与无畏。她并不在意所有的目光与碎语;她知道她有自己的人生。所以,戴上耳机,高高扬起头颅,以自我的姿态走好自己的路。
但是说到底,在冷冷的眼底藏着的是不愿承认的脆弱。
十几岁的小女生,为什么需要经历这些呢?没有人能给出答案。于是徒留周绎北一个人咬牙撑起自己的自尊,内里空洞的是没有归属感。
所以,差距这样大的两个人怎能放在一起呢?
周绎北只觉好笑,应洵的耀眼只反衬出她的平庸,她怎么敢,又怎么配。
一场混乱的酒席过去,周绎北只以为醉话几句早就在伴随着沾染着酒气的昨日衣衫在洗衣机里滚了几个来回,早就被洗尽了。
怎知被同桌的几个同龄小孩听了个全,难得抓到应洵把柄,不得开几番玩笑。这当然也离不开林枳的无意宣传,你知道的,八卦总是女孩子间话题的调味剂。不管短短一周,关于这几句开玩笑的话语便已在班级中传了个遍,甚至延伸在年段中。
尽管周绎北知道林枳不是主谋,她只是习惯性的附和与好奇的参与,但原谅十几岁的她无法慷慨释怀,更无法一笑而过,于是不对付,于是不顺眼,于是演化成高二暑假那个不成熟的赌约。
对于那些肆意谈笑并未将应洵的制止与她沉下去的脸色放在心上的垃圾货色,周绎北更不可能轻易原谅。
如他们所说。
她是怀种。
她更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应洵的童养媳”“应洵的女朋友”“应洵的未婚妻”这类幼稚的却伤人的风言风语的名号就这样冠在周绎北头上。
男生是没心没肺的打趣,走廊上一个偶然的照面便引起周边男生猴叫般的喧哗,一个不得已的搭话便成为他们眉来眼去不挑明的种种。
真是令人讨厌。
女生的反馈更是恐怖,周绎北只低估了应洵在女生中的受欢迎程度,更没料到如此大规模的孤立。好像一瞬间,她便从一个透明人成为了全民公敌,“狐貍精”“心机女”“绿茶”此类称号拐着弯地抹在周绎北身上,她们无所畏惧地给她难堪。
周绎北知道十几岁的小孩心智还没成熟,他们也需要在繁杂的升学考寻找一个透气的出口,他们只是想找乐子,他们只是不愿承认的嫉妒,他们只是孩子,好像原因可以很多很多。
但她却永远无法原谅。
无知并不能成为伤害的理由,年少并不能遮掩一切罪恶。尽管她已经习惯孤独,但是被孤立的痛苦谁能替她承担。
周绎北找不到回应,又急需寻找一个发泄对象来引导她沸腾的情绪,于是牵连着应洵也被嫉恨上。
如果没有他,她至于沦落于此吗?
虽然他在他人谈笑的第一时间澄清了,也曾制止男生们恶趣味的调笑,那些女生的单方面喜欢也与他无关。但他也只能偷偷递过来张纸条,认真写着:“不好意思,大家只是开玩笑,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实在抱歉给你带来这些困扰!对不起!”
只是开玩笑吗?
周绎北冷笑,将这纸条随手扔进垃圾桶中。
前后桌的位置对于应洵而言是难得的恩赐,对于周绎北而言却是软刀子般的折磨。
每次起身不小心望见他,周绎北心中总会不知所措地漫上一层近似于悲悯的情绪,是对她自己的。于是只扭开头,快步走开。周绎北承认,她也是个胆小鬼。
一个记仇的胆小鬼。
凭心而论,应洵确实是顶顶好的人,只是,周绎北恨透了周围的一切,连带着他也被讨厌。
“拜托,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应洵。”
“应洵?我最讨厌他了,好装。”
…
周绎北无力孤立所有人,便只能以伤人至骨的话语与应洵强硬划分开距离,以冷嘲热讽洗尽八卦的残余。
效果很明显,女生明显对她态度好了几分,也能能虚情假意相处了。
只是,这样的话说多了,连周绎北也深信不疑。
她就是很讨厌应洵。
这样冷漠,甚至可以称得上刻薄的她,应洵应该嫌恶都来不及,怎可能会对她生出任何一点情愫呢?
周绎北自己都觉得好笑。
但是也或许需要感谢这段时间的痛苦,周绎北更沉醉于学业,或许是另一种层面的逃避,但总之,她在中考时难得取得了一个好成绩。
大大松了口气,周绎北捧着崭新的成绩单与高中录取通知书,仿佛可以畅想到自己同样崭新的未来。
只不过在两个月后,她走进高中教室,在一群陌生的脸庞中又一眼撞见应洵沉沉的桃花眼。呼吸一滞,周绎北挑了个远远的位置坐下,祈求让一切归零,她只想好好读书。却怎么也料不到故事发展方向。
对于周绎北冷言冷语似的澄清,应洵自然是心伤的,但在几年苦苦爱恋中,他已揣摹出真谛。
爱不关乎其他所以,只不过是一场只属于他一人的兵荒马乱,是琢磨不清的天气,会因为她的一个笑而天光大亮,亦会因为视而不见而连下一个月淅淅沥沥缠绵的雨。
但是,如果真能那么轻易舍弃,轻易参悟,那又怎能算得上是爱呢?
关于初中混乱的一切,应洵已记不清,唯独记得初三那个夏天出奇的热,周绎北剪了短发。
对于应洵而言,或许是一件小小幸事。
少女毛茸茸的发丝终于遮盖住了脖颈缠绕的丝带。
还有就是周绎北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丝带蝴蝶结发夹,总随手夹在鬓边刘海处,俏皮又可爱,漂亮的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