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霄露出不解的神情:“你认她做干娘,在这双影村潜伏三年,就是为了毒死她?”
“什么……毒?”李姓青年蹙眉,“干娘把我看成……亲儿子,我也……我是要救她……”
“可是,你是妖!”程凌霄也看出他在说实话,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人吃下妖的灵根只有两种情形:第一种,人本身没有灵根,或者二者灵根属性相符,便无事发生;第二种,一旦人有灵根且与妖的灵根有一样属性对不上……就会爆体而亡!”
“你,”李姓青年双目暴突,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你胡说!”
“李大哥!”阿霞哭着去握他的手,却猛地惊叫一声撒开。
原来那手上已密密麻麻长出了红鳞。
那李姓青年犹在挣扎,像是离了水的鱼,瞪着程凌霄,从口中吐出血沫:“你胡说!你在骗我!”
谢红苗却知道不是。每个门派都有相关的记载,民间总有一些或是嘴馋或是好奇或是炫耀冒险的百姓,这样的事情多了,早些年各大派还要特地出来宣扬:不要吃妖和来历不明的动物。
只是近百年来修仙门派壮大,妖物渐少,这样的事情才越来越少。
他担心地去看那床上的老妇人,却见高寒月已先一步去把了脉,平静道:“血脉平稳,并无暴涨迹象,看来无事。你没有害死你的干娘……只是,她沉疴在身,已然无力回天了。”
李姓青年在听到“无事”之后挣扎的力道软了软,却仍是喃喃道:“可是……可是明明,那仙人写的……”
渐渐地,鱼鳞爬上了他的脸颊,他的出气也越来越微弱:“我……我还是救不了……我娘么……”他的眼角划下了一道泪,“我……我好没用啊……”
“李大哥!”阿霞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叫,“不要啊!”
可是青年的眼睛已变作了涣散的灰白。
而后是今夜谢红苗第二次看到的妖类死亡的奇景:无数的光点从青年的身上浮起、散开、飘在空中。
仿佛是他的心意尚在,那些光点更多地汇聚到床上的刘大娘处。不久才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了。
几乎与此同时,高寒月的手离开了刘大娘的胸口:“她也……”
院中村人寂静无声,渐渐地,有哭声和抽气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不!不!李大哥!李大哥啊!”阿霞哭叫着将散落的带血的衣裤都笼在怀中,但青年的身躯还是渐渐缩小,最终只留下了一条半睁着眼的红鲤……
虽然与这鲤鱼妖素昧平生,但见他死在眼前,而且死得如此不甘,谢红苗也不禁眼眶发烫,背过身去深深地呼吸。
再去看郎玄,却见他已错身上前,蹲下身去捡起了那鲤鱼妖身上掉落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竹简,上面还写有字迹。
谢红苗凑过去看,却见上面斑斑模糊,只能尽力辨认出一些“妖……灵根……健体……滋养……”等字样。
“这是……”他正在看,程凌霄也过来了,一见之下便睁大了眼睛,神色肃然,“师父!”
而当高寒月看到竹简的一刻,谢红苗明显地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势变得冰冷沉重:“霄儿,立刻去最近的仙督寮,让他们发出信号……”
她启唇的片刻仿佛在紧咬着牙:“这里发现了云中君的遗迹!”
云中君,传说中的修仙第一人,也是千年来唯一成仙入天的人,各大修仙门派都尊其为祖,追云派更是从名字上就表明了追随之意。
到现在为止,修仙者所用的打坐调息炼气法和关于妖物的基础认识还是来自于他。相传他早年足迹遍布天下,而遗迹中但凡留下只言词组,对后来者都是无价之宝。
谢红苗又想起当年拜师大会时沈青珉率众祭拜的那无名画像,在这修仙的世界中,没有比“云中君”这个名字更重的分量。
约半个时辰后,他站在院中,抬头便看到一朵金光绚烂的烟花,绽开一个大大的“云”字。
不久,在目光的极限处,又升起一朵同样的烟花,将这“云”字传递到更远方。
紧接着还有“华”字,还有“御”字。
这种烟花是瑶华宫发明的法宝之一,传讯比人力快得多,且有字之处会保留一股醒目的羊角气流作为空中标识,方便修士寻踪。一支价逾百金,只在传递极重要的信息时才会用上。
东方渐明,旭日东升。
此时,“云中君遗迹在此”的消息也如阳光一般迅速地覆盖了神州大地。
于是,从清晨开始,陆陆续续地便有不少修士降临到这双影村。
除去修仙三大派,这世间还有十余小门派,此时或念咒而来、或烧符而来,或设阵而来,也有骑马乘车来的,熙熙攘攘、风云汇聚。
而谢红苗并无心出去应酬。帮着阿霞等人抬走了刘大娘和鲤鱼妖的遗体后,他便与郎玄和程凌霄在这处院落中搜寻更多的线索。
最后是在鲤鱼妖的房中,箱子压着的被褥衣服下找到了他的笔记。
重要遗迹(二)
说是笔记,其实是一本画册。
那鲤鱼妖识字有限,便用绘画的形式记录了他与刘大娘相识的过程。
三年前,刘大娘为了找寻走失的傻儿子,从明镜湖沿河而上,一路去到了中游。因为寻人无果,绝望之下投河自尽。
那鲤鱼妖当时正在水中遨游,心念稍动,将人甩上岸去,如是再三。
刘大娘心有所感,趴在岸边哭问是不是她的儿子有灵,变了红鲤相救,又为了护它和中游那村落里的人争执,被对方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