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好像厌恶似的皱皱鼻子:“但是不想坐轮椅,不想跟御兽门他们一样,还是做根木头腿比较好吧?”
谢红苗一时无言。
紫衣虽然说不曾将伤势后果告知许梦白,但以后者的聪慧,也已知晓了大概,并且平静地接受了……
眼眶再一次地发热,猛地攥拳,是在对青年说也是在对自己说:“不会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让你安然无恙!”
说着替青年盖好被子,告别而去。
出了门,见到的便是郎玄和紫衣,前者面色冷峻,而后者一脸无奈。
他们站在窗下,都已听到了方才的对话。紫衣与谢红苗对视,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谢红苗难以放弃,“无论什么偏方旁门,都先试试啊!”
“张长老说,”紫衣青年轻轻道,“除非……有一条健康的右腿给他接上……”
回到追云(三)
谢红苗第一个念头是自己换腿给许梦白,但一想到沈青珉,便知不可,改口道:“我立时下山去!山下那么多人,总有新死的,我去买也好,去求也好,总能带回合适的!”
紫衣青年却更是怅然:“师父,不行的。我们修仙之人,血脉强韧,已非常人能及,如果接的是寻常百姓的腿,受不住灵力运行,许师弟便与仙门无缘了……”
谢红苗“啊”了一声,再说不出话。
虽则自己一开始给男一男二定的目标就不是成仙,但在这修仙为尊的世界,无法使用灵力,许梦白就等于从此被踢出了主线。
至此,三人皆是沉默无言。
走了几步,却听得院前一阵喧闹。
原来是院门被人擂响,里头看门的小童还在问话,大门却被人从外踹开,两个追云派弟子担着一人直冲进来,为首的那人便高声呼唤:“张长老!张长老!救救我徒弟锦城!”
那人正是原来随谢红苗去钟家收徒的,而他说的“锦城”自然就是……
谢红苗与紫衣对视一眼,都迎上前去,只见那担子上躺着的人果然就是钟锦程,面如金纸,满身血气,奄奄一息。
紫衣当即出手,在他头顶、人中、喉间、心口速点数指,输入水性灵力抢救,却是一脸震惊:“怎么回事?为什么筋脉没有运行?”
一问之下,那人却是潸然泪下:“他……他的丹田灵根教人,教人整个挖去了……”
紫衣惊呼失声,猛地将钟锦程身上的布单掀起,只见他的衣裳本身红黑,而破开的腹部之内血肉模糊。
青年在他的动作下猛地“嘶”了一声。
谢红苗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上头,猛地抢上前去,俯身问道:“是谁干的?是不是一只老虎妖和御兽门的人?”
“谢……红瑶?”钟锦程的眼睛睁了睁,然而一开口已疼得嘴唇发颤,难以再出声。
这时,医药局的弟子都已听到动静出来,张佰草长老面色凝重,一挥袖子:“速速送去里间!”说着点了紫衣和几名得力弟子入内。
大门轰然紧闭,其余人只能在外等候。
送钟锦程来的除了他师父,还有一同从钟家收的他的堂弟,虽是外人弟子,二人却总是形影不离,此时已是泪如雨下。
谢红苗也不想着回去装睡了,御兽门的祸事又起,此时一心只想等着钟锦程出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午时,张佰草当先而出,看看最先迎上去的钟锦程的师父和那王姓堂兄,却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那师父堪堪站稳,那王姓堂兄却猛地惊呼一声,跪坐在地。
谢红苗与出来的紫衣对视,只见对方也是双眼通红,面有泪痕。虽则原来多有不睦,却也不忍见其身死。
“你们来,师叔有话与你说。”此时却听张长老招手让钟锦程的师父和谢红苗过去,直走到长廊尽头,方道,“这孩子……已然是不成的了,有件事你这做师父的还可替他做主。”
说着指着谢红苗道:“他的弟子前日也是身受重伤,如今右腿待接。我看钟锦程与他身高相仿,血脉也尚完整坚韧。咱们一派中人,同气连枝,若是你同意……”
却听身后一声哭喊高起:“不,我不同意!”
转头望去,正是那钟锦程的王姓堂弟。
此时已哭得满面通红、双眼肿胀,却还嘶哑着声音:“我不同意!我堂弟还有气在,你们……你们凭什么锯他的腿!难道便只有他谢红苗的徒弟是人,我堂弟就不是了吗!”
这一下,众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目光便齐刷刷地集中到了谢红苗脸上。
若在以往,谢红苗时刻秉持着原作人设,还要再傲上几句,此刻却说不出话了。死生面前,稍有良知,也不敢大放厥词。
张佰草咳了几声,只向着钟锦程的师父道“你好生劝劝”,说着离开去疏散了自己这边的弟子。
而那王姓堂兄膝行几步,却对着对方哭求:“你救救他……救救我堂弟啊!你是他师父,你知道,他有多努力的!”
钟锦程的师父任由他抱住,也是潸然泪下:“我又如何不知……自打在剑道比试中落了败,他便日夜苦练,又托我接下去连丘州寻宝的任务……唉,也是我太疏忽,任由他独自去探路……我,我……”话未说完,已是仰天长叹。
向着谢红苗一拱手:“谢师兄,你徒弟的事……我真的说不出口,无能为力。哪怕师门责罚,我也……”
谢红苗喉间滚动,满口苦涩,只默默点了点头。
却在此时,钟锦程所在的里间又有一人奔出,怯怯道:“谢师叔……这位钟师兄说,让你进去,他……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