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袖中的手握紧又放开,看着柳卿那副花枝乱颤的模样心里发堵,可最终还是抿了抿嘴唇,从怀里掏出一个描着曼珠沙华的小瓷瓶递给柳卿,开口道:“这个药能减轻恶诅的痛苦,你一起带给她吧。”
他说完就要往外走,月白的袈裟在朦胧的灯火下头一回让柳卿觉得有了些温度,不只是温度,还有无奈的哀凉。
“菩萨你去哪儿?”
小丫头失落的语气叫他往外迈的脚步顿住,柳卿发现他在微微的发抖。
“我要走了,往后你五舅舅还有其他的姨母、舅舅会照顾你的。”
秦秦像是没听懂后半句,瘪着嘴巴委屈道:“菩萨是嫌秦秦烦人吗?”
地藏深吸一口气,眼眶陡然酸涩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然不是,菩萨他平时太忙了,照顾不过你来,怎么会嫌秦秦烦人呢。”柳卿摸摸她的头,朝着门口吩咐:“玉娘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鹅黄色束胸裙的妙龄女子规规矩矩的走进来,路过地藏的时候都不曾抬眼乱看。
“你看好小姐,我跟朋友有话要说。”
女子点头,接过秦秦放在床榻上,随手往发间拔出一支清雅的梨花玉簪来哄着她玩。
弯月如钩,也不知道锁了人间几世清秋。
两个白色的身影隔着一段距离坐在屋顶上,一个身着僧袍正襟危坐,一个半露胸膛吊儿郎当。
“秦秦是你的孩子吧?”柳卿的语气里辨不出喜悲,他
仰头灌了口酒,因为喝的太急而剧烈的咳嗽起来。晚风拂过,将醇厚的香气吹进夜色之中。
过了许久,久到他以为地藏根本不会回答他的时候,那个答复将他脑中的线索连起来,故事被捋顺,一瞬间便如同溺水者重见天日,醍醐灌顶。
“是。”
尾音还未消散,地藏便感到一股剑风裹着怒气破空而来,直指他的眉心。
半空的酒坛沿着屋脊滚落,一路磕绊之后碎在不远处最末的石阶上,盈盈的水光融进夜色,催发着凉意放肆生长。
气势威压之下地藏静静的坐着,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起。
剑锋闪着寒光停在距他眉心一寸之地,柳卿额上青筋暴起,文弱的身子藏在宽大的里衣中,宛若一朵洁白的梨花,随着剑气翻涌,盛开。
“我当时看那少年的脸就觉得别扭,没想到还真是你小子。”柳卿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个字,执剑的手骨节发白。
他们神仙看得破人皮,长相这种东西以及它覆盖住的气息,总是能给人最熟悉的感觉,这也就是为什么地藏在看到秦秦时便已经确定。
地藏闻言一怔,眸子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轻笑,似乎没想到柳卿会同他说这些。
没有尖锐的质问,没有恶意的猜忌,好像方才一点就通的聪明才智是跟上天借来的,拿往后的智商做的交换。
眼前又浮现出与柳卿同窗的日子,那个纨绔不羁的白衣少年怀揣着赤子
之心从记忆里走出来,与眼前的人影交叠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