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恭迎魔主。”
自此,魔主久伶的名声便在魔界传开。
听闻她手段极其残忍,常常一夜之间就会灭掉数百个有异心的同族。
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久伶常年累月地戴着那副银色的面具,有人说她貌若天仙,更多的说法是
——她是个丑陋不堪的怪物。
刍兰不在乎她究竟是美是丑,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在这位新任魔主的手下活下来。
她所在的部族是魔界最为低贱的一个种族,只能依附于实力强大的魔为其卖命以求生存。
她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的魔主还是七荒,七荒统领魔界之时,万魔争食。
魔界向来是凭实力说话的地方,强大的魔甚至可以吸收弱小的魔的力量提升自己。
在他们眼中,弱小的魔只是被视为养料的存在。
她时常担心自己会被强大的魔吃了,因此在魔界总是生活得小心翼翼,但是久伶上位以后,不知为何,魔界很少再发生魔吃魔的现象,日子倒是逐渐过得安稳下来。
谁知,一日前,她正在林中打水,一摸耳垂,从出生起便带着的那副珍珠耳坠遗落了一只,她心急如焚,在林中找了又找,却怎么也没有找到。
隔日,便看到久伶身边的大将月鸦站在她身前,那一瞬间,她吓得颤颤巍巍,腿软地站不住脚。
月鸦曾经出现的地方,无不令人胆寒,毕竟他是曾经离七荒最近的存在。
在魔界被封印的百年间,众魔向来是以月鸦为首。
月鸦却意料之外没有对她做些什么,只是把她带到了魔宫,告诉她:“尊主要见你。”
见她?见她一个这样微小的魔做什么?
她的思绪不知不觉地飘远,胆战心惊地站在殿内,声音静极了,良久,才听到上首的人步行下来。
脚步声在空荡的殿内回响,极为清晰。
她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声像是要冲破胸膛,害怕地浑身连力气都像是被抽干净了。
脚下一软,她便跪在了地上,连眼睛都不敢睁,声音磕磕绊绊地打着颤。
“尊主……别、别杀我。”
刍兰战战兢兢地趴伏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她却不敢睁眼,只竖着耳朵听上方的动静。
只听耳边的脚步声一停,一道清越动听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我为什么要杀你?”
听到这句话,周身的压力骤然一松,刍兰抬起眼来,看着眼前的人,她的眼睛微微弯着,银色面具下的皮肤清透白皙,近距离看来,怎么也想象不出传闻中说她丑如罗剎的模样,反而有种平静婉约的美。
她动了动唇,小心翼翼问道:“尊主召我来,不是因为我犯了什么事吗?”
面前的人似乎笑了一下,不似第一次见到她那副极为凌厉的模样,她甚至称得上温和。
下一刻,她弯身将自己扶了起来,又道:“什么习惯,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我这里可没有这种规矩。”
刍兰顺着她的动作站起身,只见久伶的目光细细地打量着她,最后视线微微一偏,落在了她左耳的那只珍珠耳坠上。
她像是有一瞬间的恍惚,目光有些放空,刍兰不明所以,忙将剩下的那只耳坠摘了下来,问道:“尊主喜欢这个?”
久伶没有说话,低头凝视着她掌心静静躺着的那只耳坠,只问她:“这只耳坠,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刍兰自然不敢说话,只老老实实说实话:“我一出生便戴在了耳朵上了,听族里的长辈说,是父亲留给我的。”
久伶轻声“啊”了一声,道:“果然是这样。”
她笑着同她一样摊开掌心,赫然是那只她遗失的另一只耳坠。
刍兰惊了一下,脱口而出:“竟然在尊主这里。”
久伶“嗯”了一声,一只手抬了起来悬于她的头顶,她猛地想起那一日那只魔被捏碎颅骨的画面,浑身的肌肉立时绷紧,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尊主要杀她了吗?
那只手在她头顶上方僵住,欲势向下的手生涩地转了个方向,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
久伶抿了抿唇,又仔细地瞧了一眼她的眉眼,道:“你同你父亲,长得很像。”
刍兰从来没有在旁人口中听过自己父亲的模样,族人对此也从不多说,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她,她也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模样。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尊主认识我父亲吗?我……我也不知他是什么模样。”
久伶将那只耳坠放在她的掌心,突兀地问了她一句:“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一句话落下,无意间掀起她体内的惊涛骇浪。
那一刻,刍兰也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受,就算是照料她长大的老嬷,也早早离开了她,更别提因为她的弱小,常年胆战心惊地活着,殴打和欺凌只是家常便饭,她从小就被人骂是杂种,说她是她那被赶出魔界的父亲和凡人所生的杂种。
她对此一无所知,因为太过弱小,一切都只能被迫接受,胆小地活到今天,已经是她做过最努力的事情了。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你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但是久伶问了,这个传闻中暴虐的魔头,这个面无表情捏碎人颅骨的人,在问她,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刍兰的泪不知不觉打湿了脸颊,她甚至觉得从未有过的亲近。
久伶静静地看了她一会,伸出手帮她擦掉面颊上的眼泪,指尖带着轻微的暖意,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拂过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