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苦短,去日苦长。
今我不乐,蟋蟀在房。
乐以会兴,悲以别章。1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生命消逝就如同晨间的霜露,即使是饮酒作乐,却也只能慷慨悲歌,忧愁难忘。时光不会重来,花落不会再开,苹花只在春日绽放,兰草只在秋日芬芳。余下的日子那么短,逝去的光阴却那么长,岁暮日晚,应及时行乐。朋友相会固然使人快乐,一旦别离却又令人哀伤……
似乎是听到姜蕙过来的轻微脚步声,萧晟拿起那张薄薄的白宣,转过身来,轻声问道:“蕙儿为何突然想起陆平原的诗?”
姜蕙脚步一顿,眼中似有轻岚,静静停在绢纱插屏边,雪青色裙摆间银线流光,这样一看,好像又恢复了沉静恬淡的样子,仿若月娥姑射了。
她黛眉轻舒,淡淡笑道:“一时愁绪,无病呻吟罢了。”
皇帝却没有放过这个话题,走近姜蕙,表情捉摸不定,眸色沉沉,接着问道:“这一节还剩‘岂曰无感,忧为子忘。’一句,贵妃为何不写?”
岂曰无感,忧为子忘。怎么会没有如此感叹,只不过因为见到了你而忘记了忧愁。
姜蕙莞尔:“晨间妾写下这诗时,尚还没有能解我忧愁的人前来呢。”
她说着从皇帝手中取走白宣,走到书案前铺开,拿镇纸压住,随后用墨锭略磨了磨墨,左手轻撩衣袖,右手拿起搁在笔架上的小毫蘸了墨汁,在砚边晕开,落笔于宣纸上,补完了这一句。
——岂曰无感,忧为子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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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节选自陆机《短歌行》
秀女
姜蕙执笔时,神色认真,从萧晟的角度看过去,只能见着欺霜赛雪的半张侧脸。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亦福至心灵明白了姜蕙的意思,女儿家的含蓄矜持,让他如温水涤荡般熨帖。
他开口道:“蕙儿落笔,惊鸿游龙,铁画银钩,当真好字。”
姜蕙在屋角铜盆净手,闻言轻笑一声:“当初在崇文馆,林先生可是要陛下同妾身学一学这字面功夫呢。”
萧晟少时,一手字在崇文馆众多学子中,是出了名的丑,还是后来奋发临帖、日日坚持,才有现在的一手好字。
皇帝轻咳一声,如今他威仪日重,不论少时好友还是朝中臣子,少有敢同他如常说话的,今日在贵妃这里被揭了丑,却并不觉得冒犯,笑道:
“蕙儿当时,可是在父皇和承平姑母那里显摆了好几日,神气得很呢。”
姜蕙面色一红,用绢帕擦干双手,端起那碟被冷待许久的桃花糕,道:“陛下尝尝?”
萧晟捻了一块放入口中,入口软糯微甜,甜中又蕴着丝丝酸味,淡淡的奶香萦绕口中,甜而不腻,酸而不峻。
“很好吃。”萧晟温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