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婕妤虽然暂时只是从三品婕妤的位份,还算不上一宫主位,但她是长春宫位份最高的,又被赐居正殿含章殿,早就是默认的长春宫主位。
因而敏婕妤面对小桃的请求并未推辞,一面派人去请太医,一面派人将事情报给凤仪宫,请皇后惩治御膳房诸人。
敏婕妤以为柳选侍不过是屋里冰盆不够,再加上膳食不佳,所以苦夏晕倒。然而等到太医过来一摸柳选侍的脉象,却摸出一个滑脉来。
“柳小主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有如玉盘走珠,应是有喜一月有余了。”
今日太医院当值的是程姓太医,程太医低着头朝敏婕妤回话,后者脸上表情微微一僵,不过转瞬便露出一抹喜色,吩咐冬青道:“快去给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报喜!”
又对程太医说:“柳选侍身子羸弱,方才都晕倒了,还请太医开些养身安胎的方子。”
柳选侍怀孕的消息,出了长春宫,随着报喜的宫人一道,不过片刻就传遍了皇宫。
皇帝大喜,他子嗣稀薄,当场吩咐晋柳选侍为从六品美人,还许诺说,若她诞下健康皇嗣,便再晋为正五品的柳嫔,金银珠宝更是流水一样送进芙蓉轩。
太后碍于身份不便亲自探望,也派了李嬷嬷前来嘘寒问暖一番,又赐下送喜童子羊脂白玉雕,把她的欣喜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两尊大佛都有表示,皇后自然也不会没有,她亲自到芙蓉轩探望柳美人,见柳美人身边只有两个小宫女伺候,叫来内使司管事太监全喜,让柳美人亲自又挑了一位有伺候产妇经验的姑姑。
柳美人一时过得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与前头的憋屈日子再不相同。
姜蕙便坐在窗边,低头看手里的库房单子,预备挑几样礼物送去芙蓉轩道喜。
吃的一概不送,穿的用的也需掂量掂量……
年儿已到了会爬的时候,地面铺了厚厚的短绒毡子,毡子上放着着银雕的陶响球、拨浪鼓、布老虎等幼儿玩具,供他爬累了玩耍。
姜蕙正拿笔在单子上圈出一柄珐琅盘长结如意,便感觉脚下被抱住了。
她低头一看,年儿正趴在她脚边,藕节似的双臂抱着她的双腿,一双黑亮亮的清澈眼睛定定地盯着她,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渴求着母亲的关注。
姜蕙一下子眉目都笑开,俯下身子将年儿抱起来,温柔道:“年儿要阿娘陪着一起玩吗?”
“秋葵,照着单子再添几样东西,拟好了拿来给本宫过目。”
姜蕙吩咐秋葵接着拟礼单,抱起年儿将他放回羊毛毡上,陪着玩耍起来。
陛下的子嗣总会慢慢多起来,姜蕙想,但无论年儿将来想要做什么,她都会全意支持。
万寿
很快到了万寿这日,紫极殿的午宴姜蕙无从参与,只知道即便前朝关于互市的争论还没有定论,匈奴使节为表诚意,还是献上了自家单于的亲姐姐阿依古丽公主。
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被封从二品妃位,赐号为和。新封的和妃尚要等三日后举行封妃大典正式抬进宫来,不过,晚上摆在乾年殿的晚宴,这位和妃娘娘却已然能够参与。
宫里高位妃嫔不多,这一下子进来一位从二品上的和妃压在头上,宫嫔们的心情难以言喻,大都早早到场,想要看看这位和妃娘娘是何许样貌。
年儿尚小,晚宴时辰又长,姜蕙叮嘱红缨石榴两个,待会宴上抱出去露个面、陪几句吉祥话,全了父子礼节便抱回瑶华宫。
诸事准备完毕,才坐上肩辇,慢悠悠晃到乾年殿。
因皇帝特意嘱咐皇后勿要铺张,晚上的家宴比不得午宴,殿内除了皇帝太后的席位,便只设了后妃和宗亲的位子。
太监通传贵妃娘娘驾到,众人各自起身见礼。承平大长公主趁着开宴前的时间,拉着姜蕴过来与姜蕙闲话。
姜蕴虽才十五岁,却已长得比姜蕙还高,一张白皙的脸晒得有些黑,此刻望着姜蕙,颇为沉稳地喊了一声“阿姊”。
瞧着已经并非幼时张扬肆意的少年了。
“阿蕴。”姜蕙眉眼弯弯,“现下你也定亲了,虽说婚期还有两年,也算个大人了,在家里好好照顾阿娘和祖母,知道吗?”
“嗯。”姜蕴应了一声,目光清淡地从后妃席上掠过,微微凑近姜蕙,用只容二人听到的声音轻声道,“阿姊,那个什么敏婕妤丽贵人的,我找机会偷偷帮你干掉。“
姜蕙被唬了一跳,随即便是阵阵暖意流淌心间,她同样轻声道:“阿蕴照顾好府里便是,宫中的事,阿姊自有办法。”
承平大长公主站在一边,温和地看自家儿女在一起说悄悄话,估摸了下时间,她出声提醒道:“好了,陛下应该快来了,阿蕴随我回席上去。”
捏了捏姜蕙的手,承平大长公主带着一步三回头的姜蕴坐回了宗室的席位。
姜蕙这才坐回自家席案。
她的位子在第二层玉阶最靠近皇帝龙椅的地方,下首一方食案,坐着一位异域打扮的女子,再下面便是许修媛和敏婕妤。
“贵妃娘娘与家人感情真好。”一道略显生涩的声音响起,听着像是不常用中原话。
姜蕙偏头看去,正是下首那位异域女子。
“想必这就是阿依古丽公主了?”因尚未正式封妃,姜蕙还是以公主称呼她。
她细细打量这位匈奴公主,见她浓眉深目,鼻梁高挺,长发梳成辫子披散在后,头戴金盘银角,饰有串串彩色羽毛,上穿贴身短衣,下穿疏阔长裤,外罩宽袍,皮肤虽不似汉人女子一般白皙,却很紧致细腻,实在是一位与众不同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