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头戴斗笠,面纱遮面,外人虽然时常侧目,却并看不出是谁。
几人一路行在街上,明怀镜这时才想起来,问道:“这是去何处?”
宁归意背着主楼竹筐走在最前,闻言头也不回:“去抚仙楼送花团,你们到时候就别进去了,在外面把流萤看好,我进去放了就出来。”
护好流萤是自然的,明怀镜斟酌一番,慢慢道:“不知,能否让我和雷定渊去送?”
本以为宁归意至少迟疑一下,但话音刚落,她便立刻停了下来,回过身来,语气上扬了好几分:“怎么,抢生意啊?你们想赚我的钱?”
随后又疑惑地指着雷定渊,道:“看着不像啊。”
明怀镜喉中一哽,不由指着自己,有些期待:“我呢?”
“你啊,”宁归意揶揄地哼笑出声,摸了摸流萤的头,又继续往前走,“你有点像。”
明怀镜无奈一笑,道:“其实——”
此时,便要看到抚仙楼的金匾,宁归意让几人将身上的竹筐放下来,临到要进楼时,打断明怀镜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心领了,也不必了,在这等着我就行。”
三人便好好等在外面,宁归意行动丝毫不拖泥带水,这边才进楼,只消片刻,便一身轻地出来了。
与此同时,又见她伸了懒腰,长舒一口气,道:“唉——终于不用再进这破楼了,这里面的臭味闻得我心烦!”
从茅草屋走到抚仙楼,最多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流萤上前来摆手,示意宁归意蹲下身来,便给她捶背,过了一会手酸了,又往前指了指,道:“热闹。”
宁归意看着她,流萤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又看向了明怀镜和雷定渊,道:“热闹!”
明怀镜就笑:“你想去逛街吗?”
流萤面上表情都明媚了几分,猛地点头,宁归意伸手一弹她的额头:“逛可以,但不能像前几次一样瞎跑。”
流萤猛地点头。
雷定渊站在一旁,道:“这次有我们在,她不会不见。”
闻言,宁归意只是笑笑,使劲一捏流萤的脸:“你发誓,就算是又走散了,你一个人也不能瞎跑,要找熟悉的人才行!”
流萤迟疑了一瞬,但还是点点头,又伸出三指来向着天空。
此时晨雾早已散尽,风有些大,发丝尽被扬起,天上云彩四下退散,有光泄入人间。
宁归意站起身来,笑道:“走吧!”
一路上,宁归意都在为明怀镜和雷定渊这两位外人介绍,口中滔滔不绝,对长街乃至小巷的店铺都如数家珍。
在如此热情的谈天说地下,即便是早已看过的景色,明怀镜也很乐意交谈一番,听听封门往事,能在这画中窥得三十年前的残卷,实属颇为难得。
雷定渊一向沉静,但此时也会偶尔参与进谈话,行至半路,他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便道:“此处的街道,我们应当走哪条路?”
明怀镜抬眼一看,他们正处在三条长街大道的分岔口,随后便看向雷定渊,轻轻颔首。
这正是之前在画外,白承之所说的剑煞局。
其实雷定渊这问话,实在有些没有什么诚意,因为他们早就站在了最左边的长街街口,但话已出口,宁归意道:“随便走哪条路都行,反正最后都是一样的——你们不提醒我,我还给忘了,这三条街都叫一个名字,神合道。”
神合道。
几人继续向前,明怀镜道:“这街道修建得堪称宏伟了,是封门人自发修建的吗?”
“哈哈哈,你也太高看这里的人了,”兴许是有些热,宁归意微微撩起了袖子,“从我记事起,这里就是这个样子,说是天上的仙人托梦,要在这里修路。
明怀镜思索了一番,道:“我可不可以这么认为,严格来讲,这三条路并非人道,而是神道?”
宁归意道:“差不多吧。”
这三十年的长街,比封门门楼处还要热闹几分,卖甜点的小铺子尤其多,说香味飘香十里也不为过。
几人聊天之时,雷定渊拍了拍明怀镜的肩膀,明怀镜回过头去,便看见流萤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自己的衣角。
雷定渊道:“她应当是饿了。”
宁归意二话不说便从衣服里拿出些钱,塞进流萤手里,道:“去吧,多看看几家,饿了就多买点,别乱跑啊,我们就在这等你!”
流萤拿了钱就乐开了花,转头就向着点心铺子跑去。
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此时,明怀镜却是不再笑了,待到宁归意慢慢转过身来,明怀镜才递给宁归意一张手帕,道:“擦擦吧,若是不舒服,就早些回去吧。”
这一下,宁归意却没反应过来,盯着那只拿着手帕的手愣了一阵,才去下意识抹了一把鼻子。
低头看,一手的血。
但她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是默默接过帕子,擦着擦着,竟直接笑出声来:“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觉得我装得还挺好的。”
毕竟对于凡人的身体状况,神仙并不用把脉,如果想,只需要细细感受一番便可知晓一二了。
但明怀镜却并不打算说得这么清楚,只是道:“你瞒不过我们的。”
“这话听着真气人,”宁归意一边笑,一边擦得非常用力,鼻子下面的皮肤多开始泛红,“我就知道没找错人,你们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修士。”
二人也并不回答,半响,雷定渊才沉声道:“你命不久矣。”
明怀镜正要继续说话,却见宁归意抬手打断了他,又找了个台阶,扫了上面的灰尘才缓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