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去了其他厢房收碗,其中一个丫鬟才慢慢地说道:“竹清,你可知她为何这般讨好咱们?”
竹清是最后一个伸手拿蜜饯金桔的,闻言摇摇头,“为何?”
“她有个女儿,如今十岁了,正想塞进咱们正院谋个前程,所以就如此谄媚。”养花的丫鬟捂着嘴笑了笑,一派的嘲讽。
谄媚吗?竹清本能地不喜欢这个词,为自己孩子低三下四谋前程,她还挺佩服这个粗使婆子的。
如果这个粗使婆子的举动叫做谄媚,那她做的事情,叫什么?
竹清借着喝茶的动作掩盖眼里闪过的若有所思,她把这几个丫鬟分到只能利用不能深交的那一类人,同时,在她们面前,也不能过于放低身段,不然,她们会组团欺负她的。
采买管事的速度很快,第二天就送来了材料,为着制香,王妃还专门拨了一个小隔间给竹清。
竹清开始上手,她做的是鹅梨帐中香,取沉香一两,细锉,十个鹅梨洗好,不用削掉外皮,只需去籽,这样梨香味会更重,捣出汁水再反复蒸三次。
在室内干活计的确轻松,竹清还隐隐出汗了,手上的冻疮也不痒了。
随着蒸汽飘散,连美人榻上的王妃都闻到了这股香味,“可是竹清在制香?”
“是呢,奴婢闻着,倒别有一股滋味。”暖春说,她想说比起进献来的香料,这香更加沁人心脾,悠长不绝,暖到骨子里去了。
雍王妃也没料到一个丫鬟配出的香比宫中的毫不逊色,她放下单子,瞌上眼眸,绘夏便上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太阳穴转圈。
“是个有天赋的。”雍王妃淡淡地说道,就跟着一个香娘学了一两年,竟有这样的天份。
“王妃打算何时重用竹清?”暖春问。
“瞧她接下来的行事吧。”雍王妃回答,她倒是不着急,虽说近日就得把繁秋和温冬抬举为侍妾,两个大丫鬟的位置空了,势必要填补。
原本打算从二等里提拔两个,但是人就怕对比,竹清会的东西多,其他丫鬟们就不显眼了,如此一来,其中一个大丫鬟的位置就得留给竹清,问题是竹清那么小,且刚进府,资历不够,恐怕难以服众。
小隔间里的竹清正在学刺绣,这是个精细活,从绣一个轮廓到成形,足足用了十来天,然而走线歪歪扭扭,绣出来的花朵糊成一坨,很丑。
“唉。”竹清叹气,放下针线,打开桌面上的小炉子,里边温着一壶红茶和一小碟子红豆乳酥,是正院小厨房做的,特意分给她的。
整个表皮酥酥脆脆,红豆很软,一口下去能感觉到出沙了,牛乳味不算重,淡淡的。
吃腻了就喝几口茶压一压,喝茶的间隙还能瞟两眼冒气的蒸炉,这么一天就过去了。
悠闲!
鹅梨帐中香
竹清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用晚饭。
正在房中用着晚餐呢,有人敲了敲门,竹清去开门,站着的正是竹溪。
“竹清。”竹溪眼睛一亮,看上去很高兴。
“你先等等。”竹清返身回到桌边,她拿走了两个大肉包,这是属于她的份量,她把暖呼呼的肉包递给竹溪,说道:“吃吧。”
竹溪接过肉包一口咬下去,“好烫。”她今晚吃的是残羹冷炙,这会儿一个大肉包下肚,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可是钱师傅找我有事?”竹清问。
“嗯嗯嗯。”竹溪鼓着包子脸疯狂点头,等吞下塞的吃食后,她才不带停歇地说道:“是钱师傅,他被贬了,现在只能洗菜切肉,没了掌勺师傅的身份,他工钱低了不说,还不能混油水了。他让我找你,想请你再为他的娘子开些便宜的药,之前那些,都有些贵了。”
“再便宜?药效会大打折扣的。”竹清皱眉,钱师傅一朝落魄,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说没关系。”竹溪低声说道:“我偷摸着打听了一下,前些日子他的儿子摔断了腿,也需要银钱去治病,所以如今一家子愈发艰难了。”
“行,你等我一下。”竹清回去写了一张方子,吹吹干让竹溪带走了,一起被拿走的,还有竹清私下给钱师傅的二两银子。
钱斌生是个感恩的,这次雪中送炭的情谊,他定会记住。
竹清做事向来喜欢留后路,焉知钱斌生没有起来的一天?
“都给我好好打扫,一点灰尘都不能出现,听见了吗?”
“花枝都给我修剪好,像这种花骨朵没几个的,剪掉。”
一大早,王府里就开始忙碌起来,竹清也不例外,她暂时放下了制香的工作,按照陈嬷嬷的安排,去布置宴客的厅堂。
雍王妃在梅林举办赏梅宴,据说是算好日子,那天会出太阳。
请的都是王妃、侯门夫人或者是高官的当家主母,所以她们不能有一丝马虎。
在宴会前三天,竹清把制作好的香呈上去,“回禀王妃,这是鹅梨帐中香,味暖,烟雾绵长悠扬,奴婢改动了一下,添加了两种药材进去,香味留的更久,而且能安神静心。”
“那就为本王妃点上。”绘夏端来一个凤衔吊珠紫铜香炉,包括香炭、香灰、香铲、香箸、云母片、香篆模等等一应物什。
竹清起身,按照顺序铺平香灰、点燃香碳、填香粉、起模……
动作标准,身段优雅,雍王妃暗自点头,不错,比起暖春她们这些调教多年的丫鬟,竹清年纪虽小,天赋却更足,又难得的上进通透。
值得培养。
“本王妃听说,你每日就呆在香房里边,下值了才出来轻快一会儿?”比起会偷奸耍滑的丫鬟小厮们,竹清很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