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林影裳觉得自己应该知足了,能凭借在学校学到的东西混口饭吃。
轮到她了。她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清水洗了洗脸。水很凉,把睡意冲走了。
“麻烦快点,我赶时间,要误工了。”有人在她身后哑声道。
那嘶哑的声音放在往日会令林影裳吓一大跳。现在对她来说却是习以为常。她扭过头应了一声,“嗯。”然后回头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放进了嘴巴。
后面那女人愣了愣,准备拍肩催促的手停在了半空。在她眼里,没有洗面奶、没有保湿霜、只拿水冲了冲脸就开始刷牙的年轻女孩看起来就好像沾着露水的清纯芙蓉。
女人看了看林影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粝的手,有了对比,心里很不平衡。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都住在条件很差的地方,一个皮肤黝黑手脚粗糙,一个还像是哪家娇养的大小姐,这太不公平了。
她对林影裳产生了嫉妒,恶念也随之升起,眼神浑浊了。她想把林影裳的钱抢走,顺便再揍她一顿,让这位大小姐知道人心险恶。
“变成穷光蛋睡桥洞去吧……”这女人嘀咕道。
尽管她用的是气音,耳朵敏锐的林影裳还是听清了。混在下层人堆里就是容易遇到人渣,不如说就连她自己也是会打老师的渣滓,没什么好奇怪的。
林影裳漱了口,把泡沫吐出来,又蘸着凉水梳了梳头。梳完头发,她拿起自己的东西,趿拉着拖鞋回房了。
她知道那女人今天没去上班,大概是做好了埋伏她的打算。但她装作一无所知,照旧在午饭的时间走出了旅舍,在附近寻找便宜的小饭馆。
女人跟在她身后不远,把脚步放得很轻。
“唉,我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绵羊啊。”林影裳叹了口气,摸摸兜里的水果刀。
她继续若无其事地闲转。
当走进小巷子时,她耳尖一动,听到风声呼啸而来,还没来得及转身,眼前便是一黑,一只麻袋当头罩下。
“嘿嘿,得手了。”女人很高兴,紧紧地用麻袋套住林影裳的身体,“先狠狠地揍一顿。不想被打死,就把所有的钱都交给我!”
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应该反抗不了她这个常年干活的人才对。女人理所当然地想着,毫无警惕心,放肆地恐吓。
“撕拉——”
有微妙的动静,撕拉撕拉,悉悉索索。
“喂,你在耍什么花招?”女人感知到不对,正要翻看麻袋,雪亮的刀尖就刺破袋子来到了她的眼前。
“不要乱动。”轻柔含笑的嗓音,是被困在袋中的女孩在絮絮低语,“不然眼睛可就保不住了哦。”
透过刀刃割开的裂缝,两人的目光对视。寒意骤起,女人倒吸一口冷气,打起了颤。她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女生身上竟然携带着尖利的凶器,更没有想到对方毫不恐慌,竟然露出了令她汗毛直竖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想要后退。刀子却咄咄逼人一进再进。
“把钱交出来。”这下主导权握在林影裳的手里了。受害者变成了胁迫者,大敲竹杠。
“我……我没有钱。”女人举起双手,把自己描述得非常凄惨,“我还不起网贷,被家里人赶出去。催收的在到处找,我不敢被他们发现,只能到工地干点搬砖搅水泥的辛苦活,挣个十块八块的买饭钱。”
那又怎样?林影裳没有说话,只把刀的尖端对准女人的眼球比划。意思是快点交出来,我没耐心。
“呸,碰上硬茬子了,晦气。”女人见势不妙,骂骂咧咧地把钱包从兜里掏出来扔到脚边。
林影裳持刀把麻袋划成两半,麻溜地钻出去,捡起了钱包。她数了数票子,钱确实不多,但还是笑嘻嘻地说了声“谢啦”,踮起脚拍了拍女人的肩,大摇大摆地走了。
醋海翻波
坏人学好要很久,好人变坏只需要一瞬间。
林影裳用抢来的钱付了公共电话的费用,跟蓝雪沫在电话里谈情说爱。
“裳,很忙吗?”
“嗯,忙着做实验。不能去看你,抱歉。”
“我有歌唱比赛,你不来吗?”
“抱歉,不太方便。”
说到这里,在蓝雪沫看不见的地方,林影裳苦笑了。她最近好像总是说“抱歉”,也总是让女朋友失望。
“下次吧。”她补救道,“下次我去现场为你加油……”
“嗯。”蓝雪沫很懂事,没有强行要求她抽出时间,只说,“裳要好好休息,不来加油也可以的。”
放下话筒,林影裳凝望着阴暗的天空,心中涌起了强烈的自我厌恶。她本以为自己满不在乎,抛弃了一无所成的过去,结果还是那个害怕被发现真面目的失败者,一点也没有改变。
“算了,悄悄去一下也没关系吧。我又没有真的把老师怎么样,她总不会派人蹲我。”怀抱着愧疚与侥幸心理,林影裳看了眼手表,没有打车,步行向比赛场地走去。
她不离开本市就是不想远离女友,为此宁愿在黑宾馆躲躲藏藏。比赛场地是露天的,在距离她五公里的滨海公园。她要去为女友应援,走一个小时也就到了。
“星光歌唱大赛”,是参赛者数量为50人的选拔性赛事。预选赛筛选出10名参赛者;正赛中按照积分淘汰制,每轮比赛给予参赛者相应的积分,积分最低的淘汰,其他人进入下一轮,最后积分数量最多的将会成为冠军。
林影裳来到了滨海公园,灰蒙蒙的天也变亮了。园如其名,是坐落于辽阔的海岸线上的。海浪拍打着金色的沙滩,碧绿的海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海与天融为一体,鸟儿盘旋着飞翔,构成一幅静中有动的祥和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