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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真小看你家小姐了。我是怕我自己过苦日子吗?我是怕你们过苦日子啊。”蒋为舟一片真挚地看着紫鹃道。
“我们怎么会过苦日子?谁不知道阖府里小姐院中的下人们过得最好?紫鹃跟着小姐,只要小姐不抛弃我,我又怎么会去过苦日子呢?我比跟自己爹娘过得还舒心些呢。”紫鹃笑着道。说罢,她端起茶轻吹了一口,又递给蒋为舟:“何况,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姑娘要不要听?”
蒋为舟看了她一眼。
紫鹃走近贴着蒋为舟耳朵悄声道:“给你们合八字占凶吉的那位高僧,正是当年为小姐取名字的那位僧人。他说,倘若真结了这门亲,那高家二郎日后必然脱胎换骨,能成人中龙凤!小姐你这是捡到宝了呢。”
蒋为舟看着开心的紫鹃,自己笑都笑不出来。
为什么?明明一件危险的事就在眼前,众人却都只顾着确保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好的就好了,好像全然不知自己的命运是与这个国家的命运是一体的一样。现如今,农民对朝廷不满,四处起义,藩镇势力又彼此分割,力有所不逮。国家内忧外患已久,却至今没有一个能长远解决的法子。打到国都洛阳难道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吗?
三日之后,就是婚期。
婚期的前一天是中秋节。白天家里来了许多亲戚,按照习俗一起帮蒋为舟绣婚服。晚上一家人拜月之后,蒋为舟又来找父亲母亲说了好一会话才回屋。
第二天一早,新人嫁娶,鞭炮锣鼓齐鸣。
整条街都挤满了人。不光是达官贵人前来拜访做客,也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人在门口捡些渣饼吃。
钟鸣鼎食之家,从来不缺锦上添花者。蒋光吉和徐婉的脸上更是乐开了花。而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纨绔子弟,高家二郎竟肯亲自来迎亲。
鲜衣怒马,沉着又高傲。
路边围观的姑娘们竟不知那猥琐的二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位翩翩少年郎,叫人看一眼也念念不忘。
高远卿下马之后,面对蒋家父母也是谈吐文雅,仪态翩翩。惹得徐婉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整个人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到了黄昏吉时,屋里的新娘却左喊右喊地都不出门。徐婉觉得奇怪,想唤人去问问,却发现新郎高远卿竟在此刻也不见了。
内庭之中,空无一人。
高远卿,或者说,柳幸,身着婚服,正一步一步地朝着蒋为舟的闺房走去。
推开房门,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坐在床前,手举团扇遮着脸。
在听到开门声后,瑟瑟发抖。
柳幸环视一圈。
“蒋为舟人呢?”
话音落下,紫鹃一下吓得跪坐在地,手中的团扇也掉落在旁。她抬头迅速地瞥了来者一眼又低下,战战巍巍,带着点哭声道:“姑爷恕罪。小姐。。。。小姐。。。。”
柳幸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蒋为舟不会再回来了。
亏他今日来迎亲时还想着,若是她有所改变,那后面的几世她都不用再承受了。
结果,真是冥顽不灵。
柳幸对她失望。
一念神动,他从高远卿的身体里脱离出去。瞬间,许多人都往内廷赶,一下就看到了身着喜服跪在高远卿面前的紫鹃。
“这是怎么回事?!”高远卿大叫。他早上还在家呢,怎么一瞬间到了别人的府上,还穿着婚服,面前还跪了一个新娘。
当晚,紫鹃跪在正厅里。
“问你话呢!你们小姐人呢?”徐婉又气又急地直拍桌子。
紫鹃缩肩低头,声音细若蚊子:“回。。。回夫人,奴婢。。。。不知。”
“啪”地一声桌子响,蒋光吉直接站起身直指着紫鹃训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不是你帮着她一起逃婚的吗?你会不知道她去哪?”
紫鹃吓得直发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老爷息怒,小姐真的不曾对奴婢说什么,奴婢倒是问过小姐,为什么想要出去,她只说,外面的百姓在受苦。她不能置之不理。她也是为了老爷和夫人。。”
“放屁!来人,把她摁住了打!”蒋光吉怒道。
一看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已经提着木棍过来,紫鹃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连连磕头哭喊道:“奴婢真不知,小姐什么都。。。。哦!奴婢早起看到小姐留了一封信!奴婢还。。。”
“信呢?”蒋光吉问道。
紫鹃当即从衣袖里掏出递了上去。
徐婉立马着急起身和蒋光吉凑在一处看。
展信,确是蒋为舟的笔迹无疑。
“尊前敬禀:
孩儿为舟自知不孝,无颜面对父母,只能写信向双亲拜别。感念父亲母亲不仅将我抚养成人,还让孩儿从小,和许多男子一样,读书、识字、明理。。。。。近年来,朝中屡屡传出叛乱之事,镇压无用,朝中党派亦只顾互相斗争,无辜百姓流离失所,苦于战乱。孩儿每每思之不免忧心万千,亦知我之样貌,亲事坎坷。于是早已思定,以身许国,肝脑涂地亦无所惧。孩儿此去不求闻达于世,只愿来日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待到战火熄灭,望能和父母亲人中秋再聚。
为舟顿首百拜”
匆匆看完这封信,徐婉不可置信,眼神急切地看向蒋光吉:“女儿这是什么意思?她不会回来了?她要去打仗?”
蒋光吉捏着信的手在抖,一把将信拍在了桌上,气急道:“都是你!当初让她去读什么书,读的竟这般忘乎所以!为所欲为!”
徐婉一惊,当即就腿一软跪倒了下去,一双泪眼看向丈夫,开口欲语还休。下一秒,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捶着胸口,哭声哑然:“我的女儿啊。。。。。你好狠的心啊。早知如此,当初生下你还不如扔了你。。。。。你怎么先弃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