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钥只觉得一道冷气蹭地从后脊升起,支着地面就要站起来跑。
“是我。”柯礼从柱子后面绕出来。
男人浑身上下带着外面的寒气,还有潮气。“下雨了。”他将外套脱下,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看都不看那几根柱子向姚钥走来。
“东西都拿进来了?”柯礼问。
姚钥有些疑惑:“你怎么从这边进来了?”
柯礼嗯了一声,他从后门进来的。他刚刚停好车,还专门去看了眼姚钥说的红线树林。顺便绕着民宿走了一圈,发现这里不仅树干上,就连民宿的围栏上都缠绕着红线。这些红线有年头了,有的甚至断掉,他俯身去看铃铛,发现每个铃铛上面都有油性笔写的字。
“考试加油!”“大病痊愈!”“表白成功!”……都是些祈福保佑的话。和投进水池的硬币没什么区别。
这就有些好笑。人类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相信鬼、神、因果轮回……他们称之为‘迷信’。但实际上,大部分社会新闻报道的所谓超自然,所谓的显灵,其实都是人类以外的种族,譬如说犬族、猫、蛇等等失控所导致的。
他上次旅途中还碰到过一条千年蟒蛇,那蛇十分苦恼,说自己吃了一只青蛙呛到了,当天报纸就说百年一遇龙吸水,天降吉兆,争相报道。
超出人类认知的东西,总是会被传的神乎其神。
柯礼从后门进屋,便发现姚钥一动不动蹲在那里,他站在柱子边解释说:“这里以前应该是座伪神社,后来改的民宿。”
“那些红线和铃铛是之前神社的装饰。”他指了指柱子。
姚钥问:“你怎么知道?”
柯礼冲她招了下手:“那你过来看。”
姚钥起身走过去,起来时小腿抽了下,一个趔趄。柯礼看了她一眼。
她顺着柯礼的眼神望进四柱中央,之前蹲着时柱子被红线缠绕,视线被遮挡。现在站起来才看清四根柱子中央竟然有供奉。
那里供奉着一座带着面具别着刀的盔甲武士雕像。
柯礼点点那面具头顶露出的豆黄色耳朵,还有盔甲后面蜷起的尾巴,露出笑意:“看来这位武士是我们秋田小弟。”
姚钥转头疑惑:“你认识?”
柯礼收起笑容:“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说是秋田小弟?”
“在我看来都是小弟。”柯礼觉得这个人类缺乏一定的幽默感。
他仔细观察秋田武士佩戴的面具,那是‘能面’的一种,叫‘弱法师’。‘弱法师’的佩戴者,代表着失明和腿脚不便。
“把你奉成神,然后再把你遗忘,这是人类最擅长的事情,不是么?”柯礼喃喃道:“那么,我们这位秋田小弟,是什么原因人们不供奉你了呢?”他低声自言,也在思忖,一般来说,如果是给被供奉者佩戴上,说明人类希冀它失明,以及腿脚不便。真是奇怪的希冀。
姚钥冷不丁说:“我好像知道。”
“嗯?”
“刚刚我在那边被绊了一下。”姚钥走到刚刚的榻榻米前,说着掀起榻榻米底下给柯礼指:“你看这里,榻榻米底下焦黑焦黑的。应该是发生过火灾,发生过火灾,然后神社破败了改成民宿,是不是很合理?”
听到这话,本来一脸轻松的柯礼神色变得凝重。
“怎么了吗?”姚钥也紧张起来。
柯礼看了看武士像,又看了看姚钥,斟酌了一下措辞:“火灾前是神社,有红线很正常;火灾后改成民宿,按理说这些红线应该被烧没了才对。”
“为什么还要被缠起来呢?”
剑士与公主(四)
柯礼话音未落,姚钥立马哆哆嗦嗦“哎”了一声跳起来,用手扫着自己的后背看向自己身后。柯礼这话让她起了一身激灵,以至于她突然觉出背后有什么东西。此时她就觉出有尾巴的好处了,如果她有尾巴的话现在肯定疯狂摆动以确认后背没人。
ski和小比此时换好衣服,变回人身走过来。ski将手臂自然地架在姚钥的头顶,半边身子的重量几乎都放在姚钥身上,大尾巴蔫蔫地垂着,打了个哈欠问柯礼:“少爷,我们今晚怎么着?”
柯礼看着ski放在姚钥脑瓜顶上的手臂,姚钥正努力架住只剩一条人腿的ski。下雨天ski总是会把义肢卸下来,因为连接处的钝痛让他苦不堪言。
“不要分散,你们几个睡一间屋子。”柯礼放下眼帘。
“那你呢?”姚钥问。
“我在这里守着。”柯礼指了下身后的柱子还有秋田武士:“有任何响动听我指挥,不要随便出来。”
“原来是秋田这个固执的家伙。”小比几乎半趴在红线围堆上,伸手揭开武士雕像脸上的能面,看到下面秋田的面孔,转过头看着柯礼好奇道:“这次闹事的确定是它了?”
柯礼脸色一沉:“快把面具盖回去。”
“这红线是干嘛用的?”小比把面具乱七八糟系好,又用手勾起柱子上的红线问道。红线上的铃铛随之响动。
柯礼闭了一下眼,随后揪着他的后脖颈拖着往民宿的和室走,路过姚钥和ski时,顺便非常自然地从姚钥身上接过ski,架着一米九几的ski继续往前走,转头对姚钥说:“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今晚应该不会有事。”
姚钥愣了一下,他指的有事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呢?等回过神时,她发现柯礼已经大步走远,自己被留下和雕像柱子站一起,立马小跑跟上,“等等我!”
山间的雨几乎下了一整夜。姚钥一只耳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只耳是小比震耳欲聋的鼾声,醒转过来,只觉得憋得慌想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