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都城,周府。
天已亮的透彻,斜阳照了进来,春日潭旁的柳叶枯竭,晨雾下的屋檐挂着冰霜。
女子一袭云锦描金勾勒着精巧的牡丹,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挂在鬓边,擡眸谈笑间都让周遭暗淡无光。
天愈来愈冷,每年邑都的冬日都会飘雪,将那府邸中的石子路压上厚厚的白色。
看来在西北的那段时光太过匆忙,甚至都忘了家乡已临近冬至。
雪柳从门口走进,说道:“小姐,一切都收拾妥当,就差绣房送来喜服了。”
“嗯。”
她点点头,视线落到门外挂着的红灯笼,满眼的喜气却让她高兴不起来。
谋权篡位她不敢多想,不知那夜慌忙之中写的书信是否到了阿清的手里,若能够阻止这一切,或许哥哥就不会面临反叛的境地。
阿清向来是他们周家女眷中最聪明的,与哥哥也是同胞所生,她说的话定会管用些。
意兰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喜帕,可心里还是那样的担忧。
可担忧又有何用明日她便要嫁给他人了。
脑海中浮现那夜的画面,他说,对她只有兄妹之情。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强求吧,她苦笑。
“雪柳,让小厨房烧些热茶吧,看这时辰,肖郎也要来了。”
“我再去绣房看看,那喜服秀的怎幺样了。”
意兰站起身来,果然门外没了红萝碳冷的直叫人吸着冷气,她吸了吸鼻子,裹紧了身上的银纹绒披。
周府的绣房不似其他贵族大户那样豪华,将门之家向来讲究朴素,只请了几个绣花姑娘来打量,最大的不过也就十几岁的模样。
意兰走进绣房,空无一人,如今这架势,看似是都跑出去偷懒了。
她摇摇头叹气,周府的确是需要个资历尚老的管家了。
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绯色嫁衣,红红火火,象征着万丈喜庆。
就像她此刻的心境,一点则燃,一燃则烈,一烈则永不熄灭。
这场负罪、畸形、破碎的爱怜或许真的该到此为止了。
门外的府邸中传来了喧闹声,恍然之间还听到了些许马匹踏地的动静,绣房的门被打开,她有些疑惑的向屏风之后问道:“是肖郎回来了吗?”
可那头并没有人回答。
她刚想走出去一看究竟,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再一擡眸,对上了那熟悉的风尘仆仆而来的眼神。
“哥哥哥?”
意兰惊讶的微微张嘴,面前的人似乎上一秒还与她在西北的胡杨树下站着,看着长河落日,感受着身体沉浸在沙砾中的日子。
“兰儿”
“太好了你的嗓子”
男子殷切的眼神一步都没能离开她,伸出手臂想要搂她入怀,却让意兰下意识退后,躲开了那即将到来的拥抱。
手臂静静的在空气中顿住了,缓缓放下的样子让人心疼。
他扭头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红色嫁衣,血色魅惑流入骨髓,让周怀安觉得心跳停滞,眼瞳阵阵刺痛。
“何时的事?”
那日从西北与她分别,再到青鸾阁与阿清妹妹赴约,真相大白。
连夜进京拜见陛下,才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以及金州大败的秘密。
如今,他亲手将师傅送进牢狱,便马不停蹄的回到周府,只盼望与她一见。
在极夜无边的黑暗中挣扎求生,那明明不可接近的人儿,他却深深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