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操持一口当地特色普通话,“哦,槐花啊,前面左拐,那里有一大片洋槐树,很多人都在那里摘呢。”
“这样啊,谢谢阿姨。”
“没事儿。”
江柔走到姥姥面前,“姥姥,洋槐树上的花开了,我们要不要也摘一些,回家蒸着吃或者吃槐花饼。”
果然,姥姥对此有非常浓厚的兴趣。老人家小时候在乡下长大,那个时候乡村里面种植很多洋槐树,但随着城市变迁,姥姥姥爷又搬到城里面住了之后,很少见到槐树,更别提吃槐花了。
“球球,走了。”
“汪汪……汪汪汪”
江柔正蹲下来等球球跑来,忽见远方一辆快速行驶的黑色轿车放慢速度,慢慢地朝她们这边驶来。
江柔生疑,但见周边陆陆续续经过的路人,倒也不害怕,只是当她看见车窗降下,露一张熟悉的面容时,她真的觉得这个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短短几天,她和陆衍、陆衍妈妈偶然遇见的次数超出想象。
“夏阿姨,阿柔。”程淑怡也是惊喜,她今日穿了一身休闲服,下车后径直走到祖孙两人面前。
“程阿姨好。”江柔看到陆衍也从另一侧车门下车,朝她点头。
程淑怡揉了揉江柔的头,然后倾身对姥姥说:“夏姨,我们好久不见了。”
姥姥名为夏,记忆力很好,她眯起眼睛看着眼前举止优雅的女人,缓慢地说:“是小程啊,你看我老眼昏花,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程淑怡摇头,不认同地说:“夏姨,您啊,一点都不老。”
“姥姥好。”陆衍走到姥姥身边,礼貌地问候。
姥姥瞅了瞅陆衍,迟疑地说:“这孩子是,小衍?”
“是啊,夏姨,他是衍之。”
“转眼间,衍之也长一个帅小伙子了,我看着比他父亲还要高呢。”姥爷去世之后,姥姥曾经被江柔的母亲带到北城住了一段时间,所以对当时的邻居程淑怡一家都很熟悉。
程淑怡笑容温婉,说话也很温和,与她相处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夏姨,阿柔,你们怎么在这?准备去哪里?”
“我和姥姥刚从墓园回来,听人说前面有洋槐树,准备去摘些槐花带回去。阿姨,您这是去哪?”
“巧了,我们也是刚从墓园回来。”程淑怡抬眼望了望前方,好奇道:“这个时候洋槐树就开花了吗?”
“江城今年天气偏暖,洋槐树开花较早,阿姨,您吃洋槐树花吗?”
程淑怡笑着说:“阿姨也吃,不过阿姨的爸爸妈妈特别喜欢吃这个,可惜这花一年开一回。”她感慨完毕,偏头问儿子,“衍之,我们也摘些,回去给姥姥姥爷吃,如何?”
陆衍没有意见,“可以。”
于是程淑怡邀请江柔祖孙二人和球球上车。摘槐花的林子距离江柔休息的地方不远,司机很快顺着江柔的提示把他们带到目的地。
路人阿姨说得很对,这里面当真有很多棵洋槐树,而且正直三天小假期,也有很多人赶来这里摘洋槐花。
树林里,一棵棵洋槐树并不粗壮,长得却十分高,如果没有陆衍和司机师傅,恐怕江柔也很难摘下来。
正好轿车后备箱里有简易的折迭梯子,陆衍戴上手套,长腿分别立在梯子的两边,动作干净利落地折下一串串洋槐树花。
他一串串摘,待到手中塞满之后,再俯身递给江柔,偶尔折些枝干时,会轻声提醒江柔:“小心些,树枝上有倒刺。”
风声而过,枝叶沙沙作响,一串串白色花瓣与椭圆形叶片纠缠交织。阳光透过浓密的叶片,在地上折射出斑驳的光影。不算笔直的洋槐树下,陆衍穿着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色外衣和蓝色牛仔裤,逆光看着江柔,都属于少年的清越嗓音在头顶飘荡,然后再顺着涌动的气流缓缓流淌进她的耳中。
不知不觉间,江柔的眼睛好似被吹扬起的风沙迷住了眼睛,她说声好之后,低头揉了揉眼角,正准备抬头时,视线中突然看见陆衍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江柔不知缘由,只是跟随身体本能的驱使,下意识往身后退。
“别动,有飞虫。”
一句话成功让江柔停下脚步,她直直地呆愣在原地,想要抬手把虫子拨下去时,江柔又看见陆衍伸长手臂,动作轻柔地把她肩膀上掉落的一只虫子拍打在地面上。
林中鸟叫个不停,球球也时不时跑到江柔这边转悠。她眼珠转动,浓密的长睫毛在薄薄的皮肤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无缘无故的,她的心脏在怦怦跳动,呼吸也开始紧张起来。
过了几面之后,江柔眨眨眼睛,嘴唇一开一合,“谢谢。”
“把篮子给我,你站在一旁,要不然我晃动树枝的时候,上面爬的虫子很容易掉落在身上。”
“好。”江柔举起篮子,递给了陆衍。
片刻后,江柔倒退几步,站在一片树影下,她双手背后交叉在一起,微微仰头看着树下采摘槐花的少年,记忆骤然倒退到幼年时期。
那个时候,她小,他也不大。
两个人真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追忆
追忆似水流年,一去便不复返。
江柔出生于九十年代的老北城,那个时候的北城还保留上个世纪浓厚的历史面貌,烟火气息从外环流蹿到二环内的老胡同口。
一个冷冽严寒的冬末,江柔哇哇坠地来到这滚滚红尘之中,开始了世间酸甜苦辣咸的人生旅途。
拥挤的病房内,姥爷欣喜若狂,苍老的身子抱住小小的她,亲自为外孙女取名为柔,“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柔者,仁也,木曲直也,柔和坚韧也,以后我的外孙女就叫柔,阿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