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陈元轶这番话,从头开始就是假的,而且他在意的也不是失贞问题,而是两人之间,曾经有过什么纠葛,那日又为何要私下见面,她为什么会在和陈元轶见面之后来到自己的书房?
他想知道的是两人曾经到底有何纠葛,既然他不肯说实话,那便打到他说实话。
部曲抄起刑讯用的板子,一下又一下向着陈元轶重重打去,很快便打的她血肉横飞皮开肉绽。
陈元轶性子暴戾,但的确是自小娇生惯养到大的,从来没吃过这等苦头,痛得连声大叫。
但他在长安唯一犯下的罪责就是错杀奴仆,所以谢钰今天最多也就是打他一顿板子,他这个人一向秉持大道直行,信奉律法礼法,这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基石,也限制了他的一切言行举止。
只要他没犯律法,谢钰就是再想把他大卸八块,也不能拿他如何。
想通这节,陈元轶反倒被激出了骨子里的狠厉,没说出半句求饶的话,反是吐出一口血沫:“好好好,你要听实话,我就告诉你实话!”
大不了他拖延时间,等待代王来救,只是此举必然是把谢钰得罪很了,但也无妨,反正两边都是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他满含恶意地看着谢钰:“我当初看上她是她的福气,我想纳她为妾,她却死活不从,所以我就串通里长强夺了她辛苦攒下的积蓄,在她去县衙告状的时候,我又让县令反咬一口,把她捆起来送到我府上为奴为婢,当天我便强占了她的身子,她最开始还极不情愿,后来你那夫人被我弄得欲仙欲死,好不快活,说明她骨子里便是淫贱放荡。。。”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觉着胸口一凉,他怔怔地低头瞧去,就见一柄秋水长剑从后背贯穿了他的胸口。
他喷出一口血,不可置信地看向谢钰:“你竟敢,竟敢私,私杀朝廷官员。。。”他边喷血边断断续续地道:“你,你身为京兆尹,这般动用私刑,我犯哪条死罪。。。”
“你并未触犯任何一条死罪。”
谢钰慢条斯理地旋转剑柄,长剑在陈元轶的心口慢慢绞了一圈,血肉横飞,他此刻尚未死全,禁不住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惨叫。
谢钰拇指拭去下颔的一滴血迹,垂眼:“但我是她的夫君。”
第013章
谢钰猝然出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长乐甚至没有问一声,陈元轶已然气绝。
长乐看着满地血愣了片刻,才惊呼了声:“小公爷!”
贸然杀陈元轶可能会被代王抓住把柄不说,查陈家的线索也被这一剑斩断了,这可万万不像是谢钰平日的做派,他绝不是那种为了一时之气就乱了大局的人,暗杀也一向是他最为不齿的下策!
谢钰并未理会,用帕子擦干净剑上血迹,方才看向陈元轶的尸首,漠然道:“找个地方埋了吧。”
谢家豢养的部曲都是几代培养的死士,倒不必担心他们走漏消息,长乐先吩咐部曲小心处理,又频频看向谢钰,欲言又止。
终于,谢钰开恩赏了他一个眼神,淡淡解释:“我不能留下后患。”
在把陈元轶抓来之前,他已经查到他手里有一封纳妾文书,上面印着沈椿的指印,再结合陈元轶方才说的话,他大概能推断出,当初应该是陈元轶强行纳她为妾,但不知为何当时没能得手,等到长安之后,他又试图用这封纳妾文书威胁她就范。
陈元轶只要活着一日,沈椿的死穴就被他捏在手里,更别说今天此事已经被谢钰捅破,再没了胁迫她的价值,他如果今日将陈元
轶放归,他回去之后必定将此事公之于众,那就是置沈椿于死地,再者说来,就是为了谢家的声誉,陈元轶今日也非死不可。
三份纳妾文书他已经派人前去销毁,官府留下的存档他也会悉数抹去,从此之后,她为陈元轶妾室这件事将不复存在。
他说的简略,长乐却一转眼就明白他的意思,佩服道:“到底是您思虑周全,此獠今日不除,日后必定遗祸无穷。”
他又犹豫了下:“但我还有一些事儿不明。。。”他偷瞧了眼谢钰,难得有些吞吞吐吐:“如果夫人真是被陈元轶逼迫为妾,自己全然无辜,为何不直接告知您,反而任由他胁迫?还有夫人,夫人做没做过对谢家不利的事儿?”
陈元轶一死,这两个疑团都死无对证了。
谢钰长睫一掠:“我想听她自己说。”
长乐说的这两点,也的确是他心头始终存疑的地方,如果是和沈青山夫妇聊她过往之前,等陈元轶伏诛,谢钰必定已经着手处置他了,但现在,他想听听她会怎么说。
谢钰是个擅于自省的人,在收敛了傲慢之后,他尝试调换双方角色,错愕地发现,即便他天资过人,心性超群,只怕过得也不会比沈椿强太多,首先他连识字都很难做到,在边陲小城,能找出几个秀才举子都是不易,笔墨纸砚更无异于天文数字,这并不是天资聪颖或者刻苦努力就能弥补的,生长在那种地方,温饱才是人生难题。
所以,即便她真的做错,谢钰也想听听她怎么说,她的‘不得已’是真真正正的‘不得已’,世道千条,她却没有别的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