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吞没了不少人的意志,疲惫的救援人员爬上了又跳下,周而复始地在清沙江冰冷湍急的江水中搜索着渺茫的希望。
直至天明,都没有人找到南允真的尸体,救援人员换了一波,开始顺着河流向下,不放过一寸地方,地毯式地搜索着南允真的痕迹。姜盛的所有精力、姜盛手下的所有力量几乎都扑在了南允真的搜救上,其他地方的管制就变得非常松懈。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黑夜里悄悄游到上游岸边,披着漆黑的披风隐入夜色中的南允真。也没有人注意到背着一包现金,逃票乘坐最拥挤的火车离开金山市的南允真。
当南允真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丰山市时,清沙江的搜救工作依然没有停止。姜盛没日没夜地待在清沙江岸边,跟着搜救队顺流而下,他的脸色越来越疲惫,直到五天后,彻底晕倒在了江边。
在医院躺了两天才清醒过来的他,睁开眼时便恍如隔世,他望着雪白的房间,首先涌出的依然是无限的痛苦,他紧紧地按着胸口,紧咬着牙,不敢去回想那个深夜里的画面,也不敢去承认,南允真已经不在了。
他深爱的南允真,已经不在了。
半晌,他拔掉了手上的输液管,蜷缩在了病床上,掀起被子盖住了全身,不停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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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山市有一个僻静优美的村落,名叫雨田村。雨田村人口并不多,大部分家里都有田地,田里种满了蔬菜和庄稼,家里的院子里圈养着牲畜,生活基本上都能自给自足。
南允真在村子里待了一个月,已经可以确定,村里没有红雀潜伏。他给了一位留守老奶奶不少钱,借住在了奶奶的家里,每天陪奶奶去地里干点农活,或者就待在家里照顾满院子里跑的鸡鸭鹅。
一个月后,他开始咳嗽,咳嗽越来越严重,后来频频咳出了血来。奶奶担心极了,劝南允真去村里的诊所看看,南允真都笑着拒绝。再过了几天,南允真抱回来了一个骨灰盒。
见到骨灰盒的那一刻,奶奶差点吓得背过气去,她拍着胸口,喘着气问:“允真呐,这,这是谁的骨灰?”
南允真笑了:“奶奶,是我的。”
奶奶满脸惊恐,翻着白眼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南允真连忙跑了过去,顺着奶奶的后背说道:“奶奶对不起,吓着您了,我是说,假装它是我的,我是想拜托您给我演场戏。”
“演,演戏?”奶奶不解地看着南允真。
南允真点了下头,将口袋里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在了骨灰盒上,说道:“五个月后,帮我把这些东西,寄给金山市的,”他顿了顿,压下了心里的痛,强颜欢笑地说道:“寄给金山市的,一个叫姜盛的人。”
奶奶不明所以地接过了骨灰盒,没拿稳撒落了盒子上的照片,发现照片上竟然都是南允真在田地里或者村子里走着时的虚影。
奶奶连忙放下骨灰盒,捡起照片,笑道:“谁照的?照成这样你都印出来?还不如让我好好给你拍几张。”
“我故意的,找村里的小孩拍的。”
奶奶越发地听不懂了,抬眼慈爱地看向南允真,问道:“允真呐,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想报复一个人,想让他反反复复地尝到痛苦的滋味!
南允真听说,一对亲密爱人的热恋期,最多不超过半年,所以他猜测,一段锥心刺骨的痛苦持续的时间,最长也不超过半年。所以他想让姜盛的痛苦彻底消失之前,再痛一次!
那天黑夜里,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南允真看到了他想要的,姜盛眼里的绝望和痛苦,这让他明白了,姜盛心里是有他的。
姜盛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痛苦,这种痛苦,南允真没看够!他还想看到更多,他想折磨这个人,就跟他当时折磨自己一样!
直到自己失去兴趣,才会放过他!
姜盛啊,这就是我这辈子,活下去的第三个目的。
“奶奶,过几天,我就会假装病重,您陪我去市里治病,然后我不治而亡,您带着我的骨灰盒回到雨田村,我演了这么多天,村里人不会有任何怀疑。然后,我会离开雨田村,去下一个目的地。五个月后,也就是十二月十三号,您将我的骨灰和照片寄给姜盛,我会留给您地址的。到时候,他一定会找来,他问您我在村子里的生活,您都可以如实回答,只是一定得告诉他我死了,我是生了肺病病死的。”
“可,可,要是他问起你在哪儿看的病,你在哪儿火化的,问起这些的时候,总是会露出破绽的。”
“破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南允真笑得意味深长。
奶奶不理解,想了想,也没再多问。南允真这个孩子,身上藏了太多不愿意告诉别人的秘密,他温和、平静、乖巧又听话,还给了自己很多钱,但从不愿意袒露内心。奶奶曾问过南允真从哪儿来,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可他只是以微笑回应,后来,奶奶也就不再问了。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奶奶能感觉出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也能感受得到,他的微笑下掩饰的伤痛。
几天后的夜晚,南允真咳血咳得晕厥,奶奶借了邻居的电动三轮车带着他连夜赶去了市里,却在几天后带回来一盒骨灰。
奶奶神情悲痛,村里人都唏嘘不已。这个突然出现,时常在雨田村的小路和田埂上走出一幅画的漂亮男人,就这么突然的离开了。
就像是偶然降临人间,来体验一下人间滋味的神秘仙人。有人难免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