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已经十分在意一个人。
在深沉的梦境中,他总是梦到一双手。
那手掌白皙纤长,却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一阵晕眩,那双手已经揽着他的肩膀,带他共赴云间,俯瞰脚下万物。
棕褐色的羽翼泛着墨绿色的光泽,轻轻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
他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那双手上,紧紧握住。他听到耳畔有轻笑的声音,回过头,撞入一对金色的眼眸。
心脏剧烈地鼓动起来,他颤抖着屏住呼吸,唯恐那双手放开他,将他摔下深深的泥潭。
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也不知道该吐出什么言辞来挽留那双手,他只是固执地、牢牢地握紧了。
他还是醒了。不知第多少次见到凌晨两点的月亮。
无法挽留的人。不能够留恋的怀抱。
拿起毛巾拭去额头上的汗珠,他犹嫌不足,索性赤脚走进浴室,痛痛快快冲了个澡。
再返回时,卧室窗外的月亮已然消失,夜幕里飘起了小雨。
落地窗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看到一只鸟落在他的窗前,抖索羽毛、甩掉水珠。和梦里一样的棕褐色的羽翼,泛着墨绿色的光泽。
听到他的脚步声,那只鸟抬起头来,金色的瞳孔望向他。
一声轻笑在黑暗中响起。
“嗨,亲爱的。”
今晚的梦境比他想象中还要绮丽。
卡塔库栗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棕褐色的羽翼已经不见,只有一张含笑的明媚脸蛋。他难以置信地疾步上前,握住那双梦中的手。
那人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手下却坚定地反握住他。
“你很高兴见到我吗?我飞了好久,伤口差点裂开了。”
今天的梦与以往不同,他感觉自己的心酸酸涨涨,似乎有什么东西满溢出来,几乎要挣破身躯的束缚。他突然胆怯了,不敢看那双金色的眼眸,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将相握的双手又往怀里拉了拉。
“啊,稍等我一下好吗,想起来一件事。”
那双手像游鱼一般从他掌心挣开了,他愣愣地抬起眼,近乎哀求的目光追随那身影。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
那人脱下厚外套,只着一袭黑色的收腰吊带薄裙。她提着外套在房间里四下环视,将其严严实实地挂在墙上的镜子前,方才欢笑着转过身来。
“这下好了——嘿,亲爱的,怎么感觉你傻乎乎的,没睡醒吗?”
女子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面色有些绯红:“你这什么反应,见到我开心疯了吗?瞧瞧你现在的眼神,差点就让我以为,你也喜欢我呢……明明几天前某人还板着脸叫我滚蛋。”
那双眼中的嗔意让卡塔库栗慌乱起来,以往的梦境里,她并不会与自己交谈,可是今天的梦却大相径庭,他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母亲已经定下了婚礼事宜,再与你纠缠,不合适。这本身也是对你的不负责。”
秦山呆了一瞬:“你今天的确有些奇怪,这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真让我受宠若惊。”
卡塔库栗苦笑起来。
这个梦的确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感情。
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去诉说,若不是在做梦,恐怕他连与那人交谈的资格也要失去了。
他不愿如此。
“……我不能让你待在我身边,可是我……”他垂下头,目光只盯着她交叉的双手:“我只是有个私心:至少请你,在我梦醒前别离开,可以吗?”
秦山嘴巴张大成一个圆:“你你你个死木头居然也会说情话了?喵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哦太阳还没出来呢。”
他愣愣地望着秦山,仿佛无法理解她言语的含义。
“是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擅自闯进我的梦,又随便抛下我不管。我求过你,挽留过你,可你总是自作主张地离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颓然,略一用力便将秦山摁在松软的床铺上,不由分说的欺身而上,“别把我的梦当作是你的玩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秦山惊讶地看他,良久她咯咯笑起来:“我很高兴你能梦到我,不过——你不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吧?”
她的手覆盖在他的脸侧,温柔地抚摸:“先把窗户关上吧,亲爱的。雨越来越大了。”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操纵他站起来,跌跌撞撞甩上窗户。他感觉自己有些头重脚轻,扶着窗棂喘息片刻,他再度扭头望去,那人仍然半支着身子依在床上,白皙的手指勾了勾:“过来,亲爱的。”
卡塔库栗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靠近她。
“你是不是喜欢我?”金色的眼睛里流光闪烁,“快说你喜欢我。”
他哆嗦着嘴唇,许久也没能吐出半个字。肢体一阵无力,从未触碰过地面的双膝,却在今天跪倒在她的床前,他终于道:“……你不该来的。”
一只手伸到他眼前,他视若珍宝地接住。
那手指在他掌心挠了挠,就像在他心房里伸进一把钩子。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快说,快说。”
他情迷意乱地望着秦山,那眼神里带着哀求,又夹着胆怯,那不该是一个霸王色拥有者该露出的眼神。可他就这样跪在她身前,恳求着她,又渴望着她。
卡塔库栗张了张嘴唇,几乎就要吐出他最卑微的心意,手臂上却突然落下一件东西,他的视线下意识扫过去——
松松垮垮的粗毛围巾,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一半了。
他猛地收回手,捂住那沾到雨水有些潮湿的围巾,发疯般缠在脖子与口鼻处。他缠得那样紧,甚至勒红了脸颊,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