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闪烁的刀尖自它脑后没入,穿过空荡荡的头颅,从眉心正中间探出一段距离。
它应声倒地,转眼没了声息。
随后,一道冷静的声音传进郁酌耳中:“击杀完毕,确认安全。”
他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指尖下意识收紧,循声望去。
丧尸身后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踏过杂草,踩断了堆高的树枝,脚下噼啪作响。
他通身穿包裹着黑色作战服,看不见面容,动作间满是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在鲜血中打磨锤炼,如同即将出鞘的锋刀。
他没看郁酌,径直上前用左脚踩住丧尸肩膀,半蹲下来,长靴包裹着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掩不住攻击性,检查之后,他手臂微收,利落地抽出匕首,几点褐色血液飞溅到郁酌脚边。
“有没有被咬,是否有同伴在附近,为什么在这里。”
暂时确认安全,段煊翻转刀把,随意擦掉匕首上的血迹,没给郁酌提问的机会,强硬地将刀锋抵在他喉前。
郁酌:……
“身上有伤口吗?回答。”
段煊嗓音冷肃,带着公事公办的态度,问话间,撩起眼皮仔细打量对方,却在看清他的脸时,心中隐约感到熟悉,直觉在哪里见过他。
沉默地思索了几秒,他没想起来,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对方一直安静地没有出声,微长的头发也是乱的,正垂眼看着锋利的刀刃,睫毛抖动,侧身时露出白皙的脖颈,显得十分无害,似乎被吓得不轻。
这个模样,看着根本没有在末世独立生存的能力。
半晌,见他不说话,段煊拧起眉,不耐地重复道:“你——”
“队长,这边没问题吧,等你半天了,怎么还没解决。”没等他问完,下一秒,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他。
几分钟前,蒋自明听段煊在对讲机里说这边安全,于是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结果好一阵也没见他回来,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赶来。
谁知危险没见着,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样挤满丧尸、灾难频发的高风险地区,居然会有其他人类存在。
蒋自明两三步上前,看清楚这个被提刀盘问的人后,先是愣了愣,在心里对他的长相表示惊叹,随即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哎,你不是那个……之前跟在姓柯的那家伙旁边那个——”
说到一半,他卡了壳。
从前他也就是私下里说说,什么吃软饭的、小白脸都是张口就来,现在被人家当面盯着,蒋自明破天荒地有些开不了这个口。
而被他这话一提醒,段煊也终于有了印象,隐约回忆起来。
他们的确见过一次。
那是近一年前的事情,可能是对方这副狼狈的模样和从反差过大,而时间也过去太久,导致他一开始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不过……
他现在这样,是被之前的队伍抛弃了?
段煊目光微凝,冷漠地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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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一则医院咬人事件登上新闻,丧尸危机随之爆发,以惊人的速度传播,感染者会在1-24小时内由发热走向死亡,变得极具攻击性,以往影视剧里的世界末日成为现实。
起初,人们还能够勉强保持冷静,但很快,感染的人数成倍增加。
街上到处是成群的丧尸,腐臭味弥漫,自动化城市系统瘫痪,物资也渐渐耗空,死亡成为一柄高悬在每个人头顶的砍刀,随时都会给出致命一击。
几个月后,所有区域停水停电,大家彻底绷断心里最后一根弦,四散而逃,抢夺资源,短短一年时间,多处地区遭受小行星碎片坠落摧毁,自然灾害频发,暴雨、高温、虫害洪灾……只有极少地方仍适合人类生活。
灾变第二年,活人越来越少,恐慌和饥饿蔓延,但人类的生存能力适应着环境,各种小型基地建立,武器和资源成为了新的交易筹码,存活下来的人在灾难中找到全新的生活方式,摇摇欲坠地运行下去。
而段煊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偶然见过郁酌一面。
那时候,各基地之间还能和平共处,偶尔互换信息,某天外出任务时,他在郊外和另一基地的队伍打了个照面。
对方大约五六个人,全副武装,每个人刀上都淌着血,看样子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看到段煊他们出现,为首的那人朝他点了点头,没说话便带着人离开。
如果没有接下来那一幕,段煊可能根本不会在意这个小插曲。
但几秒钟后,他还没来得及走远,便见那小队首领擦了擦脸上的血,向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走去。
开门前,那人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身上是否有污渍,接着才拉开车门。
在众人注视下,他语气温和,对车里的人说:“下车吧,都清理干净了。”
这样的行为太过反常,以至于段煊不自觉在原地停留片刻,寂静中,只见车内的人含糊应了一声,干净的鞋面踩在泥泞中,缓缓下了车。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在这边,而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气氛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实在是过于漂亮了。
这样一张脸,放在末世前,大家也许只会觉得惊艳,但并不稀奇,可在现在的环境下,人们被恐惧和疲劳折磨得面黄肌瘦,脸上也总是脏污,根本不可能和他这样,从头到脚都精致着——像是从未经历过苦难一般。
“我去。”蒋自明下意识出声。
郁酌穿了件材质柔软的毛衣,胸前的银质吊坠闪闪发光,纤长的睫毛显得眼窝更深,因为过于懒散,看起来有些没精神,在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后,微微抬眼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