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瓷收了碧钗:“还不走?”
张承月借方才的一击后掠数十丈,落于叶瓷身前,运掌一推,厚重铜台登时朝封念的方向飞去。
“这谁?”张承月拨冗问了一句,确认了一遍叶瓷毫发无伤后才将目光投向江鹤亭,这一看不得了,面色微沉:“江秋?”
魔域之中酷爱拿活人炼丹的疯子,居然也出现在这里?要知道,江秋虽然穷凶极恶,但本人却毫无修为,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走到镜渊虚的这里。
除非,张承月扬剑横架在江鹤亭颈边,眼含戒备地扫过一个方向:是封念特意带进来的。
能让张承月这样脸盲得彻底的人一眼认出,江鹤亭不由心叹江秋还真是“声名远扬”。
“你说谁?裁柳提到的那个人,是他吗?”叶瓷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下一刻就收到了张承月的沉声否定:“只是重名,你离他远点。”
江鹤亭瞥一眼近在眼前的轻云剑,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刚才让叶瓷扎的血洞又开始往外渗血了。
那边封念早已一脚踹开朝他飞来的铜台,失去控制的铜烛台避无可避地砸向神殿最中的庞然神像。
神像面容依旧慈悲,而铜烛台随之四分五裂,封念看也不看一眼,只扬了扬眉:“难怪要引本座进入镜渊虚,原来是早就联系好了帮手在这里等着,江秋,看起来你似乎完全没明白自己的处境。”
这话说的很清楚,江鹤亭却不由得蹙起了眉。
处境,什么处境?封念即将被二打一的处境吗?
虽然不清楚张承月和叶瓷为什么要进镜渊虚,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想尽办法解决掉封念,况且封念现在明显还带着伤,怎么看都是他才像没明白自己的处境一般。
这想法还没停留多久,刺骨的疼痛尖锥似的扎进了江鹤亭的骨髓,像是无数碎片在剜切骨肉一样,他眼前乍然一黑,险些歪倒下去。
张承月皱眉,眼疾手快地撤下了轻云剑:“是蛊毒。”
“本座想了又想,江鹤亭所说的宫殿兴许就是这里,说出来,或许还能得个痛快。”
空旷神殿中回荡着封念慢条斯理的声音:“还不过来,难不成又被他们两个挟持了。”
这话……封念绝对是故意的!
不同于上一次发作,这次更为激烈,像是在肆意地发泄怒火一样横冲直撞,快要将每一寸经脉都熔尽。
江鹤亭每动一下都感觉痛得几近昏厥,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朝封念的方向走过去,终于在封念面前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叶瓷耳尖微动,很容易就猜到发生了什么,面露迟疑。
剧裂的痛苦让江鹤亭眼前虚影重重,冷汗涔涔而下,盯着封念满意的神色,江鹤亭动了动嘴唇。
像是在说些什么。
他白色的衣领处染上了一大片血渍,脸色苍白,连额前几缕鬓发都打湿贴在面上,显得脆弱又无力。
封念眼神微动,继而又笑了起来:“何必呢。”
这幅样子居然像极了那日在施瑶陵前,明明是为了保护那两个人,却反被捅了一剑。
山洞中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中蛇毒,还让人拿剑抵着脖子。如今亦是,刚被扎破了喉咙,还要护着那人。
江鹤亭眼光虽不怎么样,没想到选的人倒与他有几分相像,都喜欢舍己为人这一套。
见江鹤亭嘴唇一张一合,封念稍稍靠近了些:“说什么?”
看在相像的这一点上,听一听这孤魂野鬼的遗言也未尝不可。
江鹤亭双眼微阖,虚弱无神,声音又轻又弱:“年糕,你死定了——”
他和封念
巍峨而残破的神殿几乎静滞了下来,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呼啦啦地挂过生满蛛丝的彩梁、森郁攀附的萝蔓,一直拂过众人的衣袂。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称呼,”封念一把搀起江鹤亭的手臂,硬是将人从地上拽起来,“这也是江鹤亭告诉你的?!你究竟是谁?”
刚才那句话仿佛耗尽了江鹤亭的体力,一动不动,软软地垂头晕死过去。
风势渐盛,漩涡一般呼啸不断,沉寂的神殿被打破,星图般浩瀚的烛光渐次亮起,恍如白昼映出慈悲高大的神像。
“不对劲,”叶瓷皱起眉头,狂风刮起她垂落在鬓边的长发,“风集于此,必兴浪渊。好奇怪的阵法,怎么会设在这里?”
基于叶瓷在阵法上的造诣,若是连她都觉得古怪,那就必然不是什么善茬。
张承月用灵力撑起一片护罩:“我们先离开——往哪边走?”
叶瓷心中推演片刻:“西南方向。”
梁上悬挂的宝珠彩幡交缠舞动,空气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流光。
“好。”张承月不疑有她,单手揽过叶瓷向所指的方向掠去。
封念恍若毫无知觉,轻轻扶着白衣染血的青年,只觉得识海一片混乱迷茫。
年糕?
百余年来,他有过很多名字称呼,他曾是长余国的三皇子、玄清门元微仙尊唯一的徒弟,也是魔域仙界唯恐避之不及的引祟鬼。
可唯独只有这么一个人,叫过他一句“年糕”。只有那一个人。
封念不喜欢吃年糕,他最喜欢栗子糕。反倒是江鹤亭很是喜欢,连冷年糕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封念也不明白江鹤亭为什么要这样叫他,虽然不太理解,但小皇子还是真心实意地对这不一样的称呼而窃喜。
江汀河说那人从未提起过他的名字,又怎么会知道这外号?
怀中青年气若游丝,连嘴唇都苍白到毫无血色,似乎下一刻就会停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