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项羽看来,自己和吴县诸子弟自幼读书,学剑,又研习各路兵法。加之他们从小就一起狩猎,彼此合作默契,故而上阵杀敌时能够互相配合。
而韩信,这小子穷得饭都吃不饱,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嘴里还天天嚷嚷着要带兵,这样的人上了战场连前后左右都分不清。
韩信眼看着在项羽这里建功无望,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汉王元年四月(前206年),项羽烧了咸阳,还都彭城。刘邦的大军也分成若干股,沿着漳河往汉中,巴蜀一带行军。韩信趁着混乱之际,骑着马,一路沿着秦岭疾行,混进了汉军的队伍里。
当时咸阳城一片狼藉,十八诸侯各回各家,项羽又要还都彭城,场面一度混乱。
韩信虽为项羽的侍郎,可是项羽收留的破落贵族子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韩信又没什么特别之处。时值西楚政权初立,需要项羽操心的事太多了,是以没有察觉到韩信离开。
而刘邦这边呢,核心班子就是刘邦和萧何,加上张良这个谋士。剩下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包括沛县那帮狱卒混混起家的功臣,和刘邦一路打仗一路收集的残兵游勇以及主动投奔他的那些人。韩信混在这群人里丝毫不突出,是以众人并不知道他是从楚营里逃出来的。
汉王元年五月(前206年),齐赵相继为反,韩信登上了历史舞台,此时据他投奔刘邦不过一个月。
刘邦出蜀
汉王元年十二月(前207年),刘邦受封汉王,率军迁往巴蜀、汉中一带。翻过秦岭之后,他令萧何相国,曹参将兵,前往封地。自己则带着张良和数百民骑兵,装了十余车辎重,向东行回家去了。
秦岭苦寒,马儿走不快。一行人昼夜疾驰,来到冰雪消融的沛县时已是一月(前206年)。
两人分别了整整十四个月,刘邦一路上归心似箭,此时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却紧张起来。
他此前在信中向吕雉吹嘘自己作战多么神勇,今日拔五城,明日拔十城。
明明只是打下十几个郡顺便灭了个秦国而已,他在信里写得却像是自己赤手空拳把天下三十六郡收拾得服服帖帖。
为了衬托自己的英勇无敌,他在信中将怀王熊心和楚国诸将都丑化了一遍,首当其冲的就是项籍,刘邦每封信里都要骂他。
如今,项籍是天下共主,而他连关中地盘都丢了,只是一个小小汉王。想到吕雉,还有那个等着自己给他封万户侯的岳父,刘邦没脸见他们。他一路上唉声叹气,骑马的速度比散步还要慢。
刘邦素来口无遮拦,这次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鬼话连篇都写了下来,往家里寄了一整年的信,白书黑字赖都赖不掉。
完了完了,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保不住了。他又担心吕雉拿着信给她的父母看,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吕公吕母吕雉和她的哥哥姐姐们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嘲笑指责自己的场景,尴尬得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洞钻进去。
张良数次按辔,等待刘邦跟上来,骑兵们习惯了快走,见此光景不得不牵着马儿散步。
见刘邦垂头丧气的样子,张良很是同情,低声问道:“主公不敢回家,可是夫妻不睦吗?”刘邦心情复杂:“一言难尽。”
磨磨蹭蹭走到家门口,看见刘盈举着一只拨浪鼓在院子里玩。刘邦飞奔过去,将儿子紧紧抱住:“好小子,还认不认得乃公?”刘盈已经三岁半了,在他怀里双脚乱踢,奶声奶气叫着“耶耶。”
刘盈伸手去抓刘邦的脸和胡须,看着孩子的笑脸,刘邦也跟着笑了,他笑着笑着泪水就流了出来。
侍女们见主人回来了,抢着去给吕雉报信。
是以刘邦泪眼婆娑间,就看见吕雉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
保姆伸手抱走了孩子,刘邦以手背拭泪,另一只手在吕雉头顶比划了一下:“夫人长高了。”
“夫人?子房见过夫人。”张良盈盈一笑,深深施礼。
吕雉笑问:“这位先生是谁?”
刘邦手指张良,正要开口,只听得张良说道:“在下张良,字子房。韩国司徒,现下是汉王的谋士。”
吕雉:“司徒。”
张良:“相当于楚国的令尹,不过我手上是有兵权的。”
吕雉闻言,上下打量着张良。她只是久居深闺,对外面的人和事充满了好奇。张良却以为吕雉不认可自己,于是拔出佩剑,在中庭卖力地舞了一场。
刘邦鼓掌叫好,吕雉看了看刘邦,也拍了两下手掌。
张良这才收了神通,顾不得满脸的汗水,凑上前来说道:“夫人竟然也懂得剑法,实在令人佩服。”刘邦笑了:“她一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天天窝在家里读书练字。”
张良一听,更加精神了,连忙问道:“夫人在读什么书呢?”
吕雉淡淡说道:“左不过是黄老之言。”
刘邦往厅堂一指:“进去说,进去说。”他一手牵着张良,一手拉着吕雉,进了前厅。
张良脚不停,嘴也不停,短短几步路的功夫竟摇头摆尾背了半篇《道德经》。
一年多没有见面,吕雉有满肚子的悄悄话要说给刘邦听,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张良。这厮没话找话扯着自己说东说西,她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敷衍他啊!
刘邦坐在主位上,一左一右两位美人,最难得的是二人能够和睦相处,心里美滋滋。
吕雉见刘邦看向自己,还以为他是怪自己冷落了他。于是扯住他的衣袖问道:“夫君如今可是汉王?”
刘邦原本还暗自庆幸张良拖住了吕雉,给自己留下了喘息的功夫,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上自己,一开口就直击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