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纹理交错,血肉下埋着青色的血管。
人类的肢体,他的肢体。
他缓慢地收紧手指,并拢握成拳。
——即然都是“我”的一部分,就给我安分点!我不会再排斥你、质疑你,我们能并肩作战、亲如手足。但是,应该由王来驾驭本能,而非让本能控制我!
耳边恍惚响起一声不爽……却又有几分欣慰的哼笑。
——随你!
脸上的面具彻底破碎,某个才大闹一场的牛头虚沉寂了下去。
另一边,黑翼大魔倒在碎石间,被黑崎一护打败的他没有丝毫重新站起来的欲望。
他不理解为什么黑崎一护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限内不断变强。
面对实力差距庞大的对手,纵然感到害怕,那个人类的目光仍是坚定不移的。
没有逃避,没有放弃。
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颠覆了虚的行为模式。
那样的举动,那样的思维……就是人类所谓的“心”吗?
沉稳轻盈的足音停在他的身侧,曾经的破面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为什么会救我?”乌鲁奇奥拉不抱希望地问出疑惑。
“人生而无知,但并不愚蠢。感到“虚无”代表你对自己的认知明确,这是好事,说明你已经开始进行思考。”青灰发色的书记官语气清淡地一如既往,仿佛他们的立场从未对立。
——也仿佛没有什么事物可以让他产生迷茫。
“顺便一说,不用盲目崇拜权威——别怀疑,我指的就是蓝染——因为你总能找到相反的权威。等你思考得足够多了,你会发现,【坚信】这种东西,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谎言】更像真理的敌人。我们对谎言严阵以待,却不会防备自己深信不疑的事物。”
——瞧,就像这样。
“我们没有心,”空茫的困惑裹住了乌鲁奇奥拉的视野,让他下意识吐露此刻最忠实的感受,“想要进化,想要活下去,虚能做的只有跟随蓝染大人。”
艾尔海森睨他一眼,右手食指抬起,放在太阳穴的位置轻点:“但你有脑子,大脑的优先级在我这里超过心脏。当然实在不想要的话建议捐赠他人,我认识的大部分人应该都很需要。”
“鉴于你的迷思属于哲学范畴,与我的专业大相径庭,我只引用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哲学是我们可以胡说八道的一种特殊权力】。重要的是思考的能力、过程,而非结果。”
破面挣扎着直起上半身,目光固执地追随青年,口吻接近恳求,“你能……”
“我不能。”艾尔海森的回应干脆利落,“虚洞的缺失是虚诞生时放弃的东西,本就是自己的,丢了想找回来也该自己动手。自己的事自己做。懂?”
“……我懂了。”
艾尔海森满意颔首:“很好,那走吧。”
浓郁的碧色瞳孔注入青翠的活力,乌鲁奇奥拉不可置地抬头寻找人类青年的身影,“去哪里?”
“去一个让你的脑子物尽其用的地方。”
分明是平淡冷静的声线,乌鲁奇奥拉却奇迹似的,觉得自己听出了人类口中“戏谑”的意思。
每一只虚都由巨量的魂魄凝结而成,它们天生是残缺的,因此也永远寻找着空洞的那部分。
艾尔海森理解蓝染惣右介。他只是不认同蓝染惣右介。
超人之于人,一如人之于猿猴。
并不是说他认为【人类】必须是位于生物链顶端的生物,也不会有人类是世界中心这样狂妄自大的想法。
事实上,他有时也在好奇。如西拉杰的蜂巢模型、萨齐因的人性研究那般。
人类究竟是哪个地方得到了“天理”的认同,让无数灵魂在历经苦难的巡礼中,优先聚拢成为【人】的模样。
欲答永恒之疑问,唯有永恒之沉默。他不是真理的追随者,因此他不会过问越界的答案。
然而。
【人类进化之事】是提瓦特的禁忌没错,可他一个文弱书记官,只是出于“怜悯”,将某个行走在追求真理路上的科学家所培育的灵魂聚合体“解救”回提瓦特,也无可厚非吧?
是以,黑崎一护才能看到艾尔海森领着身后亦步亦趋的乌鲁奇奥拉向他辞行的场景。
须弥的代理大贤者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邀请函已经送达,售后服务也算到位,我的任务圆满完成,而且看样子召唤者也没时间理会我,那我就不继续占用深渊资源了。”
黑崎一护茫然状挠头:“你的召唤者不是蓝染吗?”
“逻辑思考能力是人的一种必不可少的能力。你可以尝试每天在完成课业后保持必要的逻辑训练,现世此类书籍应该不少,不需要我推荐吧?”
“不用了,我问华月就可以……等等,艾尔海森的意思是我理解能力太差吗?”
“不全是,能转过弯来说明你还有救。”青年调试着耳边的虚空装置,抽空提问,“你认为我和蓝染像么?”
“嗯?确实怎么看你和蓝染都没什么关系……”
“有这个认知就行,”艾尔海森随意点着头,“蓝染其实并不是一个多么冷静的人,即使崩玉只有一个,拿自己做实验主体也是无比冒险的行为,不成功,便成仁。实验样本太少,这注定不会是普世意义上能产生成果的研究,我想他本人应该也清楚。”
进入虚圈后,黑崎一护已经不是头一次发觉自己岂止是听不懂,简直是听不懂。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真的非常想对艾尔海森、华月,还有了解真相的人甩出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