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你出国,和程风在一个城市,你们经常见面。回国后不适应公司的工作环境和一些隐形的规则,就自己开了个小工作室接单,做到现在,算是平稳。”
“目前交过三个女朋友,每一任都在交往到一定阶段后,因为对方流露出想长期稳定的结婚想法,被你挥泪斩断情缘。你是不婚主义,怀揣着只要相爱就会永远在一起的超前思想,拒绝被任何现代社会的人造契约所绑定,不过你对前任们都很不错,她们的婚礼都参加了,还送上不薄的礼金。”
这概括出的就是他目前所有的人生轨迹了……章书玉的下巴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再合上,再怎么调查,再怎么在社交网络上搜寻他的信息,都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详细。
“你……你,你怎么认识程风的?”他相信了。
昨晚商量的结果是,周行云是程风在美国念书时的朋友,因为不喜社交,所以并未和程风一起在公众场合下露面过。但此刻她捉弄之心大起,临时想到了新的说法。
“他托梦给我了,还让我问你,为什么不去他的葬礼?”
葬礼两个字让章书玉的脸色瞬间黯了下来。
他在扶手椅上深深地埋下头,托梦这件事有多么玄幻,好像也不怎么重要了,“我,我觉得奇怪,我不理解。”
我不理解四个字在空调的冷风里化成了坚冰,扎进双臂,刺痛下,章书玉的双手条件反射般地握成了拳。的确,他知道程风的死讯,可是,他到现在都没能将这个事实消化开来。
“他是那么温和的人,不,说温柔也不为过,我们从前一起在小酒馆里喝酒,聊天,畅想未来,我以为,我和他都是无话不谈的,他对我也很好,对谁都好,但我没想到,他会抑郁,会自……他怎么会那么做呢?”
那应该是和他永远没有关联的两个字。
“我,我总觉得他没死,他一定没有死,”章书玉猛地将头抬了起来,眼眶红了。
程风,你听到了吧?周行云摸了摸右手的无名指。
“抑郁症,并不一定是看上去很低沉或不开心,每个人的表现形式不一样,相反,他们的生活和普通人也许没什么两样,甚至看上去比大部分人的还要好。可是,你知道吗?每个人的触角不同,他们往往更能感知和理解最细微的情感,特别是那些言语之外的,沉默的,不足为外人道的,你说程风是个温柔的人,那么,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他肯定不希望你那么难过的。”
无名指上的这道黑色波浪,似乎更像是风的形状,周行云这时想到。
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程风的……章书玉回忆着,每个人都说程风的声音好听,更何况,他还好看,他最好的朋友就这么死了,但他托梦给周行云,要来拿那个包裹。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没办法了。”
他很快往二楼的卧室跑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纸箱下来,放在了茶几上。
包裹不算大,周行云摸出随身带着的拆快递的小刀,利落地划开了封箱带。
两本记事本,一本相册,一个首饰盒,和几捆美金。
就连章书玉也有些意外,他并不知道这包裹里都装了些什么,只是因为之前程风亲自拿来叫他妥善保管,所以他就照做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拉开手提包,周行云将现金一股脑地装了进去。
……这个动作,又让原本打消了的疑虑重新漫上章书玉的心头。
“不是,程风,真的托梦给你?”
“不然呢?我是怎么知道你花生过敏,英文又不怎么样,在国外有次吃沙拉,结果肿成猪头,差点死了花大钱急救这件事?”周行云看了看笔记本,发现是日记又很快合上,决定等晚上程风出来了再说。
“啊,对哦……”这么丢脸的事被周行云捅开,章书玉有些窘。他翻开相册,里面都是一些生活照,有很多合影,其中也不乏自己的身影,正看得无法自拔,悲从中来之际,他见周行云打开了蓝色的首饰盒,里面躺着一对白金镶钻的戒指。
“这个……”章书玉认识这首饰,“这不是程风订婚时的戒指吗?”
“他订婚过?”
“你不知道?”章书玉翻开手中的相册,指到其中的一张相片上,“是她,就这个女的。”
如茵的草地上,背后是瑰色的晚霞,程风和章书玉的两边各坐着一个女孩,程风的手被紧紧地牵着,女孩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笑得甜甜的,半靠在他的身上,比出耶的手势。
“哦?原来他喜欢这一款的?”
“我本来以为,她那么爱程风,一定会结婚,可是谁想到,订婚一个月后她就把戒指退给了程风,转头和程其宗好上了!”
“你说,程风他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才想不开?”
见他怒发冲冠,义愤填膺的样子,周行云摇了摇头,笑了。
“抑郁不一定都有外因,就算程风有,也绝不会是因为这个。”
灯亮起,城市换了一副面孔,闪亮登场,四处睥睨,藏匿其中的人群或许会疲惫,但钢筋水泥永远充满活力。
通过了章书玉的好友申请后,周行云很快被接二连三传来的信息轰炸,他强烈要求具体解说程风托给她的梦,还幽怨地问,为什么不给他托梦?以及,周行云怎么一条朋友圈都没有,是不是屏蔽他了?
这个人确实是个活宝,周行云现在明白程风为什么会和他成为朋友了,被这么活泼的性子围绕着的时候,是可以不去思考很多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