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拉撒都在狗屋,除了纪修予,林鹿接触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
也包括给林鹿留下希望的沈行舟。
他没有余力去想沈行舟再度失约的原因,时刻忍受耻辱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已经耗费掉林鹿的全部精力。
这日,纪修予变着法儿的折腾林鹿。
林鹿双手被缚,浑身□□地吊在房梁上,两月来羸弱的身子本就亏空得厉害,吊挂两日又被断了食水,更折磨得小太监命若悬丝。
“南边儿最近不老实啊,”纪修予翻了一页奏折,“安南巡抚发来折子,说边境一带有异族盗贼出没,频频越境,搅扰村镇不宁,这事儿……你怎么看?”
“……”
窗纸透进来的阳光洒在林鹿眼皮上,纤睫翕动着难以睁开,两片薄唇干如枯叶,裂开数道血口,终是没能吐出半个字。
纪修予随手团了张废纸,朝着林鹿身上丢去,“问你话呢,说话。”
“回…回干爹的话……”林鹿缓缓开合着唇舌,“儿子以为…应先派遣军队…镇压……再……”
“不对哦小鹿儿,”纪修予“啪”一声合上手中奏折,往桌上一丢,支着脑袋斜斜望向林鹿:“当然是从朝中挑个不顺眼的倒霉蛋,把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丢给他。”
林鹿沉默了半晌,攒足说下一句话的气力,弱弱道:“……干爹…言之有理……”
纪修予满意地点点头,靠在榻上优雅地打了个哈欠,阖了眸闭目养神。
能做纪修予的干儿子是多少太监梦寐以求的美事,可林鹿五年来对其尊敬有加,从未萌生过这种念头,如今良师的形象破碎得彻彻底底,这个称呼从林鹿口中说出就成了天大的讽刺。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林鹿双眸猛地睁大,因受到阳光刺激,瞬间漫出些生理性泪水来。
“不、不要……!”一直毫无生气的人体挣扎起来,手腕结了痂的伤口再次迸开,红的血顺着绷直的手臂汩汩淌下。
可林鹿的惊呼实在微弱,说是挣动,也只是让自己在半空中抖个不停罢了,根本制造不出甚么惹人注意的声响。
“掌印,您找我?”是猫蛋的声音。
林鹿惊恐地扭动身躯,试图遮挡住暴露在阳光下的、完好无损的男人私处。
只要猫蛋推开这扇门,他就能对林鹿的胴体一览无遗。
——也就会发现林鹿隐藏多年的秘密。
林鹿试图大声示警,干涸的喉管却也只能发出像拉动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纪修予一步步走到林鹿跟前,悄声询问:“怎么,怕了?”
“你是怕,这个世上知道你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个,”纪修予脸上的笑意在一点一点蔓延加深,落在林鹿眼中只如恶鬼一般可怖,“还是怕你的好朋友陪你一起死啊?”
林鹿无力地摇着头,嘴里呜声渐响,眼窝更是酸涩不已,却因脱水再流不出一滴泪来。
“什么…?”一门之隔,猫蛋终于听到些许响动,“掌印,您说什么?”
林鹿满目惊恐,手腕伤处的血液小蛇一样蜿蜒而下,被林鹿过于苍白的皮肤一衬,这幅景象美得就像雪地里绽放的曼珠沙华,令林鹿整个人散发着妖冶颓败的气息。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是多年来的习惯,本能地驱使他想隐藏身体的秘密,面对纪修予的提问,其实林鹿自己也不得而知。
“进。”纪修予扬声一宣,声线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兴奋。
林鹿全身血液瞬间凉透,混沌不堪的神识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
猫蛋应声推门,林鹿绝望地闭上眼睛。
“啊!你……”意料中的惊叫声倏地响起,猫蛋怔楞片刻,回神后直接跪在地上,边磕头边求饶:“掌印饶命!掌印饶命啊!奴才什么都没看见……”
纪修予轻巧地将门推拢,没什么形象地蹲到猫蛋身前,垂眸觑着他,道:“鹿儿啊,他说他什么都没看见,你信吗?”
林鹿回光返照一般挣扎起来,依着他现在的处境,有点像挂在鱼钩上离水窒息的一尾银鱼。
方才惊鸿一瞥骇得猫蛋出了一身的冷汗,没看错吧?林鹿竟是个带把的?不可能啊!可若细细回想,与林鹿朝夕相处的这几年,确实没见过他如厕沐浴的场景,当时只当他内向怕生,如今想来竟是……
猫蛋的脑瓜转得很快,一下就明白眼下情况危急,他与林鹿的性命就在纪修予一念之间。
“你信?”林鹿并没有发出足够清晰的字句,纪修予自顾自双手捧起猫蛋瑟缩不已的脸颊,“咱家不信。”
话音未落,纪修予修长微凉的手指渐渐上移,迎着猫蛋惊恐万状的目光,拇指用力戳进猫蛋眼窝,轻而易举捣毁了他的光明。
温柔浅笑着的男人面庞,成了猫蛋此生最后看见的事物。
“啊啊啊!!!”猫蛋痛得在地上打滚,血泪洒了满地,“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冲天而起,带着极度的苦楚久久回荡。
“猫蛋!猫蛋啊!!”林鹿目眦欲裂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有什么冲我来,猫蛋是无辜的!他不会说,他不会说的啊!”
“他无辜?”
纪修予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在意手上滴淋的鲜血,起身挥手甩出一道精光,准确打中高悬房梁的粗绳,继而伸手稳稳接住笔直落下的林鹿,将他手上捆着的绳索拆开。
林鹿挣开纪修予的怀抱,失去支撑一下扑倒在地,艰难地爬向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