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纪修予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抓起女人头发,她吃痛地昂起脸,借着微弱火光,林鹿终于看清她的面容,心里猛地一沉,瞳孔瞬间放大。
这张脸他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入宫五年来的每一个夜晚,林鹿在入睡前都要在心中默想一遍她的容颜,生怕随着岁月流逝而淡了痕迹。
五年时间,从无间断。
而这张脸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林鹿面前,教他怎能不骇然震惊。
——被锁链困住的女人,竟是他阿娘。
羔羊跪乳
在这一瞬间,林鹿清楚听见心脏在胸腔跳动的声音,同时读懂了阿娘的眼神。
晦涩,复杂。
时隔多年再见面,没成想阿娘不知何故沦为阶下囚。
眼神交错的剎那,二人目光几度变换,最终互相归于沉寂。
林娘狠劲一摆头,挣脱了纪修予没怎么用力的手,“啐!带这小杂种过来,想必厂公大人一定知道了什么。”
林鹿眼神一凛,无声呼出口气。
他既不知阿娘犯了何事,也不知纪修予手里捏的是什么把柄,可他也不再是五年前的林鹿了。
纪修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手掌按在依旧单薄的肩上,能清楚感知到林鹿的身体变化——林鹿在见到女人后并没有任何反常举动,甚至连下意识的绷紧肌肉都没有。
难道他是清白的?纪修予不置可否地想道。
“当然,咱家的宝贝干儿子与你有七分相像,”纪修予走到桌边,拾起破布似的一张东西,随意抛给林鹿,“想不知道也难吶。”
林鹿接住,翻过来一看,是一张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上面画的正是印象中悦宵楼老鸨的模样。
“干爹,此人正是五年前送儿子进宫的亲娘,”林鹿顿了顿,哂道:“她当时走得决绝,还打了儿子几巴掌,嫌我累赘,言说与我断绝母子关系。”
“自那以后杳无音信,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相见。”林鹿轻轻吸了口气,又叹息似的随话呼出:“说来不怕干爹笑话,虽是亲娘,自小待我极差,儿子甚至不知她姓甚名谁。”
这句确是实话,林鹿只知当时邻里都“林娘”、“林娘”的唤她,真实姓名阿娘从未提过,林鹿一直也没问。
纪修予不动声色留意着二人神态。
在看到林娘真实面目时,他就已将林鹿身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纪修予有个人尽皆知的癖好——驯人当宠,经他手的小太监一般都活不长,没几年死了再换,循环往复,就像豢养猫狗一般随意处置。
死因往往不是受了什么无法挽回的致命伤,而是精神崩溃,自寻短见而亡。
所以纪修予是真喜欢林鹿,柔顺听话,韧性极强,能迎合他喜好蜕变心性,不像那些愚笨的只会哭和求饶,是纪修予历任贴身太监里最特别的存在。
而林鹿的身世又像一把刀悬在纪修予头顶,若按常理,无论如何也不该将此子留在身边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