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予,如何?”宣乐帝一见他来便问,随意丢下手中剑,摆摆手不再关注旁人。
“回禀陛下,此事蹊跷,不能全怪贺、洪二位大人,还需细查深究。”纪修予微微欠身一礼,而后缓道:“时间仓促,臣只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听到纪修予自称为“臣”,被人搀扶着站起的洪朗眼神一撇,微不可闻地哼了一气。
纪修予不动声色垂眸一瞥,旋即收回目光,望回宣乐帝时面色如常。
“哦?快讲!”宣乐帝并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只顾着追问自己的宠臣,纪修予也不废话,三两句将所查交代清楚。
按他说法,那名贼人熟知我军岗哨排布及巡逻规律,适逢夜色浓重、苍人进犯,加之轻功超群,方在营中帐间来去自如。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纷乱议声四起,不时夹杂几句“勾结成伙”、“定有内奸”的言论。
“掌印的意思是,怀疑我赤军旗下出了奸细?!”洪朗面上挂不住,头上鲜血未干,仍不顾旁人阻拦不满出声:“那本将倒有一事不明,既然歹人神出鬼没,而掌印一介阉宦,力量与速度均不及寻常男子,如何能及时赶到护驾?”
听到“阉宦”二字,纪修予眉头一跳,神情却不无不快,倒是宣乐帝面露不悦,欲打断洪朗,还是纪修予轻轻摇头,宣乐帝这才忍怒听完。
“若说掌印真有未卜先知及退敌之能,又为何不将其当场擒住,白白放跑了去?”洪朗耿直口快,想到什么便一口气说完:“掌印如何自证清白,证明此事不是你纪公公监守自盗?”
话音刚落,洪朗还在为当堂推测而沾沾自喜,殊不知下一瞬就是眼前一花,纪修予已来到跟前——身形之快竟看不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洪将军,此言差矣。”纪修予面上带笑,轻巧拍去洪朗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向来是‘证其有,不证其无’,洪将军红口白牙,可有证据?”
“本将只是有所怀疑,还不曾抓到证据,等……”
还没等他说完,冰凉五指瞬间钳上洪朗咽喉,一声令人牙酸的折响过后,洪朗的头颅顿时软倒一旁,整个人跟着轰然倒了下去。
众人大惊!
再怎么说,洪朗身为一军统将,不至于随便谁来都能使他一招毙命,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司礼监掌印纪修予的功力根本深不可测!
这在大内之中算一不是秘密的秘密,不知者本无罪,怪就怪洪朗自己作死。
帐内众臣无敢再言,均弓着腰屏息静待,暗中却将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这位掌印太监身上。
——若说军中还有不少人与洪朗一样对宦官掌权颇有微词,可亲眼见得纪修予功夫了得,不仅敢当着皇上的面杀人,皇上还默许了他的行为后,就是傻子也该明白此人在圣上心中的地位,那不识时务的洪朗就是前车之鉴!
跟着的小太监适时递上巾帕,纪修予垂眸接过,旁若无人地擦起手来。
宣乐帝瞥一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蹙眉宣布:“罪将洪朗,护卫不力,语出不逊,诬蔑忠臣,死得其所!来啊,拖下去剥光了,丢去山上喂狼!”
“一群废物,滚吧!”宣乐帝骂退众人,转而换了副和颜:“修予,苍族刺客的事,还得靠你查清真相了。”
纪修予谦和一拜:“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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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修予的大名在皇城上下无人不晓,几乎更是每个太监渴求艳羡的最高存在。
“做太监做到纪掌印这个份儿上,真真是太监的无上荣光!”
猫蛋时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因而林鹿也对纪修予充满好奇——进宫以来接触的太监不是伺候人就是伺候马,身为太监比肩群臣,那该是何等的本事和荣耀!
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来他们这儿做甚?
难道……是因为许青野?!
林鹿混在人群中,想到此处不自觉瑟缩一下,将头埋得更低。
猫蛋提着裤子匆匆挤到林鹿身边,林鹿偏头悄声问:“……怎的才来!”
“茅厕茅厕!”猫蛋同样以气音回道,“不用怕,只要与案子无关,掌印不会为难咱们这种小太监的。”
林鹿闻言收回目光,想要佯装淡定,却还是让猫蛋觉出他有些不自在,刘高已经在前头回话了,两人便没再言语。
“这么说,除了六皇子来过,再无别的异样?”纪修予身披大氅,夜色下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其后跟着一队威风凛凛的锦衣卫。
“回掌印的话,方才已派人将六皇子送回,现下应回到帐中了。”刘高不卑不亢地垂手回道。
纪修予对这一回答不甚在意,抬步往马厩走去,“据咱家所知,秋狝营地里军马与御马均在一处,是由何人负责?”
刘高退至一旁,几名军中马夫上前应话。
“这、这……何时少了一匹马!”一番清点下来,马夫不仅发现马的数目对不上,甚至连看守此处的兵士也不知去向。
纪修予并不意外:“营地以西是一片开阔平原,我军将士正迎战苍贼;以北是绥泽围场,白天出了刺客,此时也是重兵把守;若想逃出生天,他只能骑马南下。”
“你们,”纪修予微微偏头,沉声命令:“立刻骑快马去追,刺客受了伤,打马不快,务必在他入城前抓捕归案!动作快!”
“遵命!”锦衣卫训练有素,旋即打马远去。
纪修予望着锦衣卫离开的方向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掌印!看守马棚的人找到了!”一人拱手上前禀报,“不知被何人打晕,塞嘴捆了埋在食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