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眼熟。
“五年前,绥泽围场。”男人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面上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想起来了不?”
林鹿眼前顿时划过一道白光。
一个不甚熟悉的名字,随着男人简短给出时间地点提示后,异常强势地闯入林鹿脑海。
“许青野?”
林鹿拧着眉头仔细辨认他的长相——五年前尚且青涩,如今五官已经完全舒展开来,眉眼间缠绕着可以称之为“男子朗毅”之类的气质。
面前的男人眯眼笑着点了下头,指指仍架在脖颈上的匕首,语气中难掩笑意:“现在可以放下了?”
“说,你藏身此处有何目的?”就算识出此人身份,林鹿仍没有依言照做,甚至还将手中匕首贴近几分,目中戒备不减:“军器局的羽箭是你偷的?”
林鹿说着便理清了思路,眉间皱痕蹙得更深,刚要启唇再问,许青野却倏地动作了。
男人眉眼弯弯,趁他张口言说的功夫推出右掌拍在林鹿持着匕首的手腕,动作轻松写意好似随手赶走扰人蚊虫,可他的速度却是极快。
与之面对面的林鹿几乎在看到许青野手上做出动作的同时,就已握紧刀柄,毫不犹豫地斜向下抹去,杀心顿起。
只是许青野一掌带着恰到好处的劲道,既荡开林鹿下了死手的手臂,又不至于伤到他,随即另一手精准捉住林鹿一击不成、欲抽刀改划为刺的手腕,轻而又巧地一掰,林鹿吃痛松手,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林鹿自知与许青野之间的力量差距,立在原地不动,也没妄想挣脱,只是神色变得无比冷峻,眸色阴沉无光。
许青野一愣,敏锐嗅到一丝危险气息,却也没贸然松手。
多年来频频能从险中求生,靠的就是堪比野兽的直觉——许青野对此深信不疑——只要他放开林鹿,对面那个相比五年前成长不少的小太监,绝对会不带半分迟疑地袭击自己。
就算手中已经失去利器,就算明知武功远不及对方,或拳打脚踢、或插眼锁喉,也定然放手一搏,不会让其全身而退。
许青野赶忙出言解释,生怕误会增加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别别,我没有恶意,你阿娘祈岚是我恩人,我怎会加害于你?”
在这一刻许青野思路转得很快,没有解释其他无关痛痒的案件要素,而是直截了当地戳中林鹿心中最为晦藏的角落。
他料定林鹿不会对这个名字无动于衷。
诚如许青野所预想的那样,林鹿在听到“祈岚”二字时表情瞬间松动,而后一直紧绷的身子逐步泄下劲来。
林鹿眼神微动,最终定格成故作寒峭的目光:“你到底是什么人?若有半句虚言……”
“说来话长,”许青野很快打断,没教他将后半句威胁说出口,“咱们里面一叙?”说罢,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身后昏黑一片的甬道。
林鹿偏头望去,继而警觉地挪回视线:“里面是什么地方?”
“去了不就知道,”许青野嬉皮笑脸一挑眉,“瞧着你如今在宫里好像也当上个一官半职,不会连这点胆气都没有吧?”
林鹿本不会被这么拙劣的激将法所影响,但很多事都需要靠面前的男人一一解释清楚,又确实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敌意,只得姑且信他一回——反正许青野身在此处已是彀中之物,若敢异动唤来锦衣卫杀之便是。
思索片刻,林鹿兀然没怎么费力地抽回手,用另只手随意揉按着被许青野捏得微微发疼的手腕,冷冷道:“带路。”
许青野先是有些得意地一勾嘴角,随即状似无意地觑了眼林鹿捧着的手腕,问了句:“…没事吧?”
“少废话。”林鹿恶狠狠瞪他。
许青野耸耸肩,转身朝密道里走去。
林鹿矮身拾起掉落在地的匕首。
“别费心思了,你杀不了我。”许青野懒散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林鹿轻嗤一声,将匕首收入袖中暗鞘,随后跟了上去。
密道不长,拐个弯就抵达了所谓密室。
令林鹿感到些许惊诧的是,这一藏在荒园书房里的空间很大,大到可以容纳一床、一桌、一椅,甚至角落里还留有余裕地摆了书架和衣箱。
——容纳了足够寻常人生活的全部必需品。
一盏烛台立在桌案中央,来人时带动的气流惹得火焰跳跃似的不停晃动,一时间粗糙墙壁上影影绰绰,将整间密室衬得热闹起来。
“你住这?”林鹿站在门口,探寻的目光扫过室内。
“进来坐。”许青野从桌上翻了两个茶杯,给自己和林鹿一人倒了杯清水,“我这里没有茶叶,将就着喝。”
林鹿看他动作,不动声色道:“我有一贴身护卫,是纪修予派来监视我的眼线。”
五年前那回秋狝是林鹿第一次见到纪修予,打从那起,注定了林鹿日后遭逢其磋磨的难堪经历,这样初始的记忆,林鹿不可能会忘,也就顺带着想起当时在马棚中遇到刺客的事。
一见到这张与印象中九分重合的脸,林鹿同样忆起许青野当时欲行刺驾、却被深藏不露的纪修予重伤断臂的往事。
他本想提点许青野有话快说,谁承想这位旧时的刺客竟一下笑开,甚至颇为不屑地道:“哈哈哈!你说的是…秦惇?”
随你的便
原来与许青野一样,秦惇同是“银月”一员。
至于“银月”到底是什么,面对林鹿问询,许青野终于给出明确回答。
“你阿娘没告诉过你?”许青野看上去有些意外,“银月其实是一杀手团伙的代号,组建银月,说是林娘毕生心血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