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痛,连带着看见母亲为自己操劳时的酸,一同混成一碗极苦极苦的水,在胃里五味杂陈。
抱琴的声音似乎没有绝耳。
“再说了,她哥哥在金陵那出官司谁不知道?娘娘善心,也是为她谋个好前程,反倒拿规矩说事,呵,倒是合了她哥哥的诨号,呆。”
宝钗一步一步往回走,步子一次比一次急,希望离得远远的,不要听见,不要知道,不要明白。
可她比谁都明白,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痛。
夕阳西下,微风中透着凉意,她觉得身上好冷,嘴唇被咬得发白。
眼前一幕一幕如走马灯般闪现,丧父时紧紧搂住自己的母亲,看着自己读书女红慢慢长大的母亲,为了自己倾尽家财的母亲……
还有……
那从小就爱扮丑相逗自己笑的哥哥,虽然浑但每次出门都记得给家人捎物件的哥哥……
黛玉……黛玉……
原来……你我皆是一样的啊……
风霜刀剑……怎能与此相媲……
宝钗腿脚好像被灌了寒冰,每走一步,心里的痛楚就加一分。
黄昏的皇宫仿若潜伏的巨兽,每个人揣着各自的心思,可都想通过吃了别人来保护自己。
这样的地方,远比自己听见的,想象的,更加见不得人。
小宫女在原地等了许久,正不耐烦要去找,却见宝钗向她走来,脸上苍白,不由问道:“薛秀女,怎么了?”
宝钗抬起头,勉强笑道:“被冷风吹了,身上发凉。”
小宫女不明所以,道:“快走吧,晚了就不好了。”
“说的是。”宝钗应着,脚步加快。
两人刚转弯离开,宫道那一头就隐隐响起脚步声,没多时,皇帝御銮停在了凤藻宫门口。
愿非愿
宫里的月,依稀看着与宫外的月并无分别,可就是带着那么一丝冷意,所谓天高月寒或许即是如此。
宝钗蜷缩在被褥里,薄薄的月光透纱而过,照拂在身上愈发的冷。
她只觉得通身仿佛成为了那两极的战场,冷热交迫,额上一层汗,双足却冰凉如雪。
心知宫里忌讳生病,并不敢半夜惊动他人,宝钗静息细听那一头王徵的呼吸,方才缓缓起身,从荷包里摩挲出一枚药丸来,取那早已凉透的茶水吞咽服下。
茶水因着冷,入喉愈发的苦涩。可宝钗不觉得苦,也不觉得涩,她空余一颗心,被一桶凉水彻底浇了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