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走得跌跌撞撞,桃粉色的上襟染成了一片鲜红,血水顺着她捂在胸口的指缝不住向外冒,滴滴答答地落到了裙角上。
“清儿……清儿……”
转过头,又是一名穿深蓝对襟夹袄的妇人躺在地上,她颤抖地伸出一只手,眉目间是那样温柔,可颈间却赫然横着一道血线,泂泂鲜血弥散开来,满地猩红。
床上的女子猛地睁开眼。
窗外雨声淅沥,室内墨香缭绕,烛盏中正闪动着微弱的火苗,原来又是梦一场。
楚清没想到,自己真的有来世。
不过与其说这是来世,倒不如说是她的灵魂,占了别人的躯壳。
她于苏府后宅中被苏凝霜命人割开手腕血尽而亡,再一睁眼,就成了当今朝臣言国公流落在越州的私生女——言清漓。
一死一生,眨眼之间,世事却已过去了五载,再加上这一年来在越州的休养生息,她的仇人们已经好好地在盛京中过了六年的安稳日子。
实在是太久了。
静躺了片刻,她起身下地,漆黑的长发落于背上,衬得那一身肌肤欺霜赛雪。
“雨尚未停,无需这样急。”她的身后,传来男子清润的声音。
“四殿下该叫醒我的。”言清漓将衣衫都穿好后,转过身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芳菲明媚、光彩照人,将外面的阴雨天都显得明亮了几分。
平日她是不会宿在这里的,许是宁天麟的身子恢复得越来越好,今夜结束的晚了些,才会不小心睡着。
床榻上的男子衣襟散着,脸庞有些削瘦,肤色也很苍白,像是生活在暗处久未见光的人,可他却生的极为好看,乌发半散,笑容温润,通身散发着松竹墨韵般的气度。
宁天麟淡笑道:“瞧你睡得沉,便想让你多睡会。”
言清漓从旁推出一辆木质轮椅,回到床前为他整理好衣衫,再将他小心扶起。
“依如今这情形看,四殿下的腿,不出半年应可如常走动了。”
“多亏了你。”
宁天麟扶着她的肩膀坐于轮椅上,瞧着她转身去收拾桌上的银针,问道:“清儿,你方才可是做什幺不好的梦了?”
言清漓动作微顿,随后平静道:“楚清六年前便死了,四殿下莫再叫错了。”
她如今这具身体是言国公的私生女,但可笑的是,言国公还并不知道自己有个私生女流落在越州。
言清漓的生母顾氏本是越州一名药商的千金,十九年前,顾氏随父前往盛京做药材生意,在京郊的漓水河畔巧遇风度翩翩的言国公,当年言国公还很年轻,生得仪表堂堂,且很会花言巧语,对花容月貌的顾氏一见倾心。
顾氏心性纯良,被言国公这种花丛老手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在盛京那段时日,两人时常私下见面,后终于在顾氏要回越州的前一晚,有了一夜欢好。
言国公并未向顾氏言明自己的真正身份,只道他是上京科考的举子,事后留了块玉佩给顾氏做信物,称回去与家中长辈商议后,便亲自前往越州提亲。
顾氏回去后便有了身子,可惜左等右等也未等到言国公来求娶。身子越来越大,事情藏不住,很快被顾老爷得知。
顾老爷大怒,派人拿着玉佩去盛京多方打探,终于打听到对方根本不是什幺举人,而是朝廷重臣言国公,且那言国公早已有妻妾,分明就是蓄意欺骗顾氏。
言国公位高权重,哪里是一个小小药商能得罪起的,顾老爷只得将这口窝囊气忍下,转头就命顾氏打掉腹中胎儿。
可那时顾氏已有孕五月,胎动得厉害,她坚决不肯拿掉孩子。
顾老爷在越州也是个有些头脸的人物,女儿与人私通,还被搞大了肚子,是件十分丢脸的事。于是他一怒之下便当众与顾氏断绝了父女关系,还将她逐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