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风信了,借机逗他:“你现在这副面貌,我也安睡不到哪儿去。好朋友,你一副菩萨心肠,很为我着想。”
“好朋友。”晏病睢咬字极重,“你可恩爱够这太阳了?再不进来装扮,布施又该结束了。”
谢临风上次才在布施河畔跟毛贼闹过一回,那小娘子不免恨上他们二人,更难保不会再有麻烦,决意易容一二。
但谢临风长久在不见天日的地府做鬼,十分稀罕这太阳光。再加上他如今不打伞也能晒,干脆日日赖在院子里,只想被晒死当场才好。
谢临风还要再赖,瞧见晏病睢无情转身,赶忙从亭顶上跳下来,追进堂内就喊:“蛋生,蛋生!快拿凉茶来,你师父要气死了!”
蛋生扔下捣药锤,跌滚出柜台,忙说:“师父又要死了!”
谢临风朗声大笑,撵在晏病睢身后哄道,“无端端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会生气的!”
晏病睢道:“坐下。”
谢临风正对梳妆镜,不禁慨然:“不妙不妙,怎么姹紫嫣红的!你一介药师,别是调的烂脸胭脂。”
晏病睢说:“是的。”
谢临风道:“你当我是兄弟,哪怕涂上立刻就死了,我也乐意。”
晏病睢擦粉抹水的,只管朝谢临风脸上招呼,说:“我这脂粉金贵,名声也金贵。”
“这么说,独独我不金贵了?”谢临风像是伤心了,“晏兄啊……”
晏病睢正举盘调彩油脂,哪料到谢临风忽然发难,两臂一抻就要把他的腰箍断。晏病睢手一抖,只觉从腰侧到脊背一阵痒,被人摸过似的,立马就软了身子,要往地上跪去。
谢临风“哎呀呀”及时捞住人,说:“真是对不住,晏兄,你竟是真切的。”
晏病睢被他拧了腰,又摸了背,眼下又揽在怀里,不禁呆了两呆,恢复过来只会愈加冷酷。
“我如何不真切了?”
谢临风没摸到那刺字的血荷包,搪塞道:“我掏心肝地说,蛋生这小畜生就喜欢扮成你的模样,我心思何其单纯,一逗弄,我便全信了!”
晏病睢没说话。
幕离不过两片黑纱,哪挡得住一对刀似的眸子插上胸膛,把谢临风的心窝搅得稀巴烂。
谢临风暗示说:“你知道的呀,那九百阶……”
晏病睢放下调盘,换戴遮阳幕离,道:“该出门了。”
谢临风拦说:“该消气了。小堂主且慢,等我一等——”
晏病睢走路带风,身后却拖着个流氓。谢临风一手撒魂寻鹰鸱与胎生,一手勾扯着晏病睢的衣带,既不像要捉疫鬼的,也不像丢了孩子的,一路竟走出盹来:“晏兄,堂主,菩萨……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为何还能见光?”
“魇境本就是阴阳罅隙,进出自然沾上点。”晏病睢道,“你走快些,我看花月河已经站满了人。”
谢临风自山腰处望去,果真瞧见那婀娜河畔拐了好几队人,二人飓风似的袭至河畔,谢临风站在末尾,满腹疑团:“好稀奇,这是其他地方的乞丐也跑来了吗?”
前面那人闻言说:“哪里!自夏家不再布施衣物后,那群裸|汉就来排吃的,总要占尽便宜,不亏自己一点儿的!”
谢临风道:“我说呢,之前也是接济,好歹人人衣着得体,怎地今日大家都破布褴褛?”
奇了奇了,难不成他们进了趟魇境,打草惊蛇了?
晏病睢等他说完,接着问道:“叨扰,请问先前那些受衣物接济的人哪去了?”
“不叨扰不叨扰。”那人低顺惯了,像被折煞了似的,忙解释,“兄弟你才入我们这一行,或许不知。夏家的衣服穿不得,人都死光了!”
谢临风抬手摸鞭,说:“竟有此事?”
“是也!”那人悲切道,“夏家专管布匹生意,常年走商都是夏大人躬身力行。只是最近夏家进的这批货里边儿出了问题,对面卖货的根本不是正经人,是盗墓贼!据说……”
那人左右一看,凑到谢临风二人跟前:“……是从棺材里扒出来的,祭死人用的!难怪啊,难怪疫鬼邪祟千挑万选,找上了慈善人!”
晏病睢和谢临风相视一眼,同时想到了那些鬼衣。谢临风还待开口询问,忽听地下有人唤他。
他红衣异域抓眼,又英俊非凡,腰间挂着蟒蛇鞭,通灵镜红光忽闪不停,前面那人当即唬了一跳,说:“你、你是列修国的姣子!”
谢临风哪管什么包子饺子的,通灵镜向来亮金光,此刻却闪着吊诡红光,必是有凶血溅上。
是魏判官那头出了天大的事!
谢临风打住话头,接起通讯,一时语塞:“……怎么是你?”
原来那镜面上赫然映着夏睿识的脸,他披头散发,像被人临头浇了一盆狗血,满脸血淋淋的,喊到:“谢兄,晏堂主在你跟前没有!来我家一趟吧!”
谢临风说:“归家仅限一天,你怎么还没走?”
夏睿识说:“不知晓,也走不得!你快快请晏堂主过来,你也过来!我娘……秦夫人像是鬼附体,生啃了两个人!”
孽主
他俩当下也顾不了别的,离了花月河,匆匆赶至夏家,只是未料这原本四通八达的大宅院门,竟全封死了!
谢临风一靠近,袋里两只便躁动起来。他道:“邪!好邪的东西!”
晏病睢说:“只是瘴邪?”
谢临风道:“还要凶些,是孽主!”
鬼怪邪祟划有四类,分别是阴鬼、瘴邪、孽主、凶厉,最低一级的阴鬼相当于良民,而往上三类却穷凶极恶,发疯时是必然得祭出封印镇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