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自己没能给予柳如茵太多关心,后悔自己不够敏锐、没能在平日里的通话中察觉,又后悔自己在三年的时间里为什么没能抽出时间回一趟南江。
在眼前逐渐模糊的场景中,姜白榆一面回想起柳如茵带给他的温暖,一面又觉得自己冷漠得可怕,这两种情绪裹挟着他,把他杂糅成混乱的一团,再扔进痛苦的绞肉机里,直到榨尽他的最后一滴泪水。
直到最后,所有的情绪被宣泄干净,思绪也混成了一滩浆糊。
姜白榆哭累了,也困到了极致,当一个熟悉而温暖的、裹挟着沉木香的怀抱稳稳当当地接住他的时候,那仅剩的最后一丝清明又让他想到——
宋纪,真的是一个太狡猾、太狡猾的人。
第35章
沉蕴的木质香带给了姜白榆一个久违的、安稳且温柔的梦。
但当姜白榆再次睁眼的时候,那道气息的主人早已不在他的身侧。
前一晚宋纪说的那些话,连带着那个过分熟悉的拥抱都好像是仅存在于梦中的错觉,只有酸胀的眼皮还在提醒着姜白榆,那晚的一切都并非梦境。
——他真的像个小孩儿一样在那个人的面前大哭了一场。
后知后觉地感到丢人,姜白榆收回思绪,起身打开窗帘。
窗外传来的阳光的温度表示表明眼下已经不是清晨,姜白榆抬手拿过一旁书桌上的手机,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按照往日的习惯,这个点姜澍也该起了才对。
姜白榆皱了皱眉,推开房门以后才发觉今天家里格外安静,姜澍并没有待在客厅,他卧室的房门倒是阖上的。
姜白榆原本以为姜澍是这几天累到了,所以现在还在休息,因此才没有来喊他,但当他洗漱完后轻声推开对方的房门,却发现门内的场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房间内,一大一小的身影背对着他,并排坐在姜澍那张并不算宽敞的书桌旁,从姜白榆的视角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光看背影都能想象到姜澍此刻应当格外苦恼。
“这题还需要我继续提示吗?”
书桌上平摊着一本练习册,宋纪搭在书页上的那只手食指轻轻点了点,即使男人的语调已经放得足够低,但对方长期浸透在骨子里的上位者身份,还是在无形之中让倾听者生出些压迫感。
“嗯……”
姜澍犹豫地拖长了语调,笔头抵在下巴上划拉了两下,然后落笔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算式,最后又一脸纠结地收回手,扭头瞥了一旁的男人,悄声道:“可以给一点点吗?”
宋纪轻轻挑了挑眉,接过他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边说边罗列出几个公式,姜澍听着,偶尔提出一些疑问。房子的隔音不算太好,因此他们交谈时的声音也压得很低,似乎是在担心吵醒什么人一般。
因为过于专注,姜澍甚至连姜白榆推门的动静都没察觉,倒是宋纪,在察觉到动静后,就收了手中的笔,扭头朝姜白榆的方向投来视线。
隔着薄薄的镜片对上男人隐隐含笑的深邃目光,姜白榆像是被烫到一般偏开了头,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你怎么还没走?”
被问到的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阿榆很希望我走吗?”
姜白榆张了张口,视线落在一旁闻声看过来的姜澍身上,下意识地将脱口而出的“嗯”又咽了回去。
“哥哥!你醒啦!”姜澍抬头冲着姜白榆挥了挥笔杆,又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宋纪,说,“叔叔说哥哥这几天很累了,所以让我先不要打扰你。”
“嗯。”姜白榆应了声,复杂地瞥了眼摇着隐形的狐狸尾巴冲着他笑的男人,转头又问,“学校安排的作业很多吗?”
“还好,我已经快写完了。”姜澍指了指面前的练习册,有些愁眉苦脸地鼓了鼓腮帮子,“……除了奥数。”
“没关系,慢慢来,累了就休息一会儿。”说完,姜白榆也不再理会一旁专注地看着他的人,飞快地撂下一句,“我去做饭。”就反手关上了门。
这几天因为没什么心情,兄弟俩吃饭在很多时候也只是简单地应付一下,但是想到多出来的一个人,姜白榆想了想,还是把现有的食材都取了出来,多做了两道菜。
把饭做好,姜白榆再次敲开姜澍的房门,发现气氛没有第一次那么沉闷,走进时才发现两人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一本外文书籍。
相比起数学,姜澍明显对和文字有关的学习内容更感兴趣,即使只是为了每日的口语练习而从书架上随便拿的书籍,他也显得兴致勃勃,几乎是宋纪念出一句,他就立马跟上一句,并追问对方句子的翻译。
姜白榆站在两人身后默不作声地听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本书是许久之前从宋纪的办公室带走的那本《追风筝的人》。
就在他意识到这点的同时,面前的男人忽地放缓了语调,念出一鳯句英文。
姜澍跟着读完,因为词汇很简单,又尝试着自己翻译,但是在说出“为你”两个字后就卡了壳,一时之间没有想出更好的话来进行翻译,宋纪适时接过了他的话——
“为你,千千万万遍。”
男人的嗓音如同被风滚过的砂石,低稠中带着些微的哑意,他像是在笑,又藏了些不易察觉的轻哄。
“但是,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
“是什么?”姜澍好奇地扭头。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心甘情愿地、无条件地为你去做任何事。”
姜澍听后,有些懵懂地点点头。
然而,在明知有另一个人在场的情况下,这些话更像是某种隐晦的告白。
姜白榆喉结轻轻滚了滚,强装镇定地后退一步。直到宋纪抬手将书本阖上,才出声提醒面前的两人吃饭。
等房间里的一大一小走出房门的时候,姜白榆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即使面对某个男人的有意靠近也能保持面上毫无波澜。
在对方开口之前,姜白榆已经神色冷淡地截断了对方的话,“把饭吃完就走。”
“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姜白榆抬眼,面无表情地反问,“宋总公事都处理完了?”
“宋总——真冷淡。”
宋纪轻笑一声,趁着姜澍在洗手的空隙,微微倾身,从姜白榆身后将人拢住,指腹“不经意间”蹭过青年那截劲瘦的手腕,“你昨天在哥哥怀里睡着的时候——”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