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利拄着拐缓缓走到讲台中央:“当你和他们面对面,当你看着他们的眼睛,当他们问你‘我有什么罪’的时候,那些拗口的术语和又长又臭的名词解释不会有任何作用。”
“你要剖析的不是一个罪犯,而是整个人类。你需要回答这个规模庞大的群体一个重要的疑惑:在你们之中,的确有一个家伙,会为了杀一个人,带着数百人陪葬。”
佩斯利的头发垂下来,落在她因缺血而有些苍白的脸颊上:“你有勇气回答这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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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恩教授!”
艾琳的脸蛋红扑扑的。她有些激动地走到佩斯利身旁:“我来给您拿教案吧——我们可以聊聊吗?”
“啊,艾琳,谢谢你在课堂上的帮助——我还不是教授,叫我佩斯利就好。”
艾琳点点头,贴心地站在佩斯利瘸腿的那一侧,两人沿着走廊慢慢前进。艾琳控制不住地偷偷瞧着这位年轻的老师:“我听说斯坦教授退休了,但没想到竟然是您来接任。”
佩斯利有些惊讶:“你认识我吗?”
“两年前我在纽约见过您——您肯定不认识我。我是一起酒店杀人案的目击证人,您的同事和我谈过话。”
“啊……那起坠楼案,是吗?”
艾琳点头:“他们说你是fbi最年轻的探员……我一直很崇拜您。”
佩斯利朝她笑了笑:“下次我会在你的期中作业上认真签名的——但我得让你失望了,我已经辞职了。”
艾琳小心翼翼地看着佩斯利的手杖:“……是因为腿伤吗?”
“一部分原因。我觉得也该重新做一下职业规划。”佩斯利看着艾琳:“你很喜欢我以前的工作吗?”
“什么工作?”德雷克的声音从背后插了进来。艾琳被他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怒视他:“德雷克,你会吓到别人。”
“抱歉——连恩博士,你的课太有意思了。”
佩斯利笑道:“请让我再一次感谢你和艾琳在课堂上的出色表现。继续保持,我会酌情给你们的期末成绩加分的。”
德雷克有点难为情地干咳了两声:“谢谢,嗯……其实我之前从父亲那里听说过你——他是学校的校董之一。”
佩斯利不明所以,但还是笑眯眯地点头。艾琳则第一时间参破了德雷克想要套近乎的意图——还是靠着权势套近乎。她撇了撇嘴:“韦恩怎么什么都要管?”
“韦恩”这个姓氏立刻唤醒了佩斯利的记忆,她恍然大悟:“布鲁斯·韦恩?”
提姆笑得很开心:“是的,你知道他?”
“昨天的《哥谭之声》把他另寻新欢的消息放在头版头条后面。要知道,即使是同样的社群地位,雄性更换配偶的频率也都会有很大差异——你的父亲一定是身体条件优越的繁育对象。”
提姆的笑容扭曲了。艾琳则咧开了嘴。自以为夸赞了对方的佩斯利则满意地点头。好在德雷克脸皮够厚,继续凑了过去:“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和你交换联系方式吗?方便以后问问题。”
“我也想要。”艾琳立刻接话,目光灼灼地盯着佩斯利。佩斯利耸了耸肩:“好吧,我可以建一个聊天室。如果你们的同学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进来。”
尽管并非本意,但提姆不得不赞成佩斯利的提议。对方雷厉风行地创建了三人小组,并颇为欣慰地感慨道:“真好……我也是可以替人答疑解惑的老师了。”
“你说的那些是你自己的经验之谈吗?”提姆捏着手机问道,“犯罪心理学研究的不是某个罪犯,而是人类?”
“是。”佩斯利没有任何犹豫。她绿色的眼睛冷静地看着他,“只有建立在足够庞大的基数上,犯罪心理学才有用武之地。提姆,还有艾琳,我希望你们不要想着能使用这门学科彻底探索独特的个体,也希望你们不要把对一个人的失望扩散成对所有人的失望。”
“……”
“我会铭记于心的,博士。”提姆看着老师,艾琳则沉默不语。
佩斯利看了眼手表:“我接下来还有约,今天就到这里吧,下周见。”
电梯停在三人面前,但佩斯利还是径直选择了一旁的楼梯。两个学生出于尊重没有上去搀扶,于是下一秒佩斯利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博士!!”艾琳惊慌的叫喊声响彻整栋教学楼。
考文特里位于哥谭老城区的北端,与著名地标阿卡姆疗养院隔江相望。或许正因如此,这块地皮一直以来都不得地产商垂青,至今仍然保留着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筑的怀旧风格,与隔壁上东城区积木一样的摩天大楼相映成趣。
人口大规模迁移后,考文特里如今颇为萧条。佩斯利发现这一路上商店闭户,人烟稀少,唯有的几个行人也都把脸庞藏进帽子和围巾厚实的夹层里,只能看见一双麻木的眼睛。
佩斯利拿着一张巴掌大的哥谭地图。这是她从地铁站垃圾桶上的一叠哥谭市旅游小册子上剪下来的——正面是彩印的地图,背面是哥谭旅游宣传大使布鲁斯·韦恩热情好客的半张笑脸。
……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
佩斯利终于走到了案发现场,一栋五层高,红砖砌成的公寓大楼,大门拉着黄澄澄的警戒线。鉴于她上午刚在楼梯上摔得半死,而受害者又住顶楼,佩斯利决定暂时不进去调查。
她绕到房子的侧面,抬头向上看,受害者公寓的窗户紧闭着。佩斯利眯着眼睛仔细分辨,褪色的红砖墙上,那个窗子下面的一滩黑略微显眼,是血从窗台上流下来,再氧化干涸后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