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罩慈祥地?点?头:“总之,我?们得去一趟魔鬼舞厅。”
夜色浓重,雨势渐小。港口?下方低矮的棚屋里,一名?卸货工人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
他在嘎吱作响的弹簧床垫上翻了个身,随后缓慢地坐起身,伸腿寻找床底下的拖鞋,却?碰到冰冷的液体?。他低头?看去,发现?倾斜的木头地板上积蓄了一大滩雨水,连床都湿了半边。雨下了一整夜,排水管又被堵住了。
按照往常的习惯,他会骂骂咧咧地把积水扫出去,然后站在门口大声咒骂哥谭恶劣的环境和自己那半死不活的人生。但今天情况特殊,他一句话没说,赤脚下床,没去搭理被水泡了一半的房间,径直走向门口?。他穿着单薄的工装背心和洗掉色的蓝色格子睡裤,静悄悄地走入冰冷的夜雨中,神色平静。他路过隔壁的屋子,茫然地停顿了一下。
他记得那是弗兰克和他老?婆以前住的地方——他以前和他们关系挺不错。一天下午,他们像人间蒸发般失踪,码头?上的人都说这两个人是被杀掉了。
一阵没来由的疑惑短暂地干扰了他的心灵,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转过头?,心无旁骛地向前走,走出被称作“老?鼠堆”的棚屋区,走过码头?,站在被雨水冲刷得亮晶晶的马路上。
许多和他一样?从床上惊醒的人站在路边,躲在阴影里凝视着他。他们都是普通的角色,城市的背景板——出租车司机、环卫工、超市售货员,或许还有流浪者、小混混、毒贩、妓女。他们今天都在同一个时刻不约而?同地醒来,不知所以地走出房间。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但身在其中,大家都只是没有名?字也没有面?容的棋子。
——只有这?个从港口?一路走来的男人是不一样?的。或许他肩负着一个特别的使命,以至于他能在众人都静默不动的时候,独自沿着马路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但是他愿意相信自己直觉。
……直觉,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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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舞厅”地处偏僻,等?下了城郊的公路,还要一直往入海口?移动,走到车辆进不去的区域。山高路远,再加上下了一夜的暴雨,脚下的路泥泞难行。佩斯利走得很慢,还时不时抬头?四处张望。她看上去很没精神,迷迷糊糊的,给人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
红头?罩充满怀疑地盯着她的背影:“你确定就?在这?里?”
佩斯利轻声回答:“我记得地图。”
“你醒酒了吗?”
“应该没有。”
事实上,佩斯利的脑袋现?在非常痛。她勉强休息了一会儿,稍微找回一点状态,但还是头?痛欲裂,胸膛中的内脏仿佛都长出了咬人的嘴。维卡的酒更像是某种?能够影响神志的魔药,迷幻的效果消失后只留下成倍的副作用。佩斯利比任何时候都想躺在舒服的床上睡一觉,可惜工作还没做完。
维卡走在队伍的末尾,一言不发。她又找了个布口?袋罩住自己的脸,配合着荒无人烟的黑暗环境,很像是从b级血浆片里拎着电锯到处砍人的反派——连那种?冷酷无情的气势也很像。
佩斯利裹紧维卡的毛衣,缓缓停下脚步:“到了。”
嶙峋的石壁间有一座隐蔽的洞穴入口?,旁边还歪歪扭扭地摆着一排生了锈的路障。十几?年?前,哥谭城内兴起的洞窟探险运动让这?里短暂地热闹了一段时间,但是热度就?像转瞬即逝的烟花,很快就?人走茶凉。如今,整块区域都成了自然保护区,而?保护区的宗旨就?是人类越少,污染越小。
黑乎乎的洞口?大概有一人高,算不上狭窄也算不上宽敞,像一张惊恐地尖叫着的大嘴。它?的周围没什?么植被,雨水把周围人类活动的痕迹清理得一干二净,预料中的看守或者敌人的埋伏也并未出现?。
红头?罩捡起一块石头?朝里面?扔过去,空虚的嘴巴吞噬了它?,没留下一点声音。佩斯利走到洞口?,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里面?没有蝙蝠。”佩斯利捂着肚子,感觉自己的胃被一只残忍的手揉成了一团废纸。
“是啊,这?年?头?的蝙蝠都住在城里了。”
“但是还有一些远离人类的野生种?族,或许它?们被影响了?”
红头?罩看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接话:“你对蝙蝠好像真的挺感兴趣……”
佩斯利没来得及回答。她突然嗓子发痒,控制不住地弯腰干呕,吐出来的却?不是胃液,而?是黑色的东西——湿润的羽毛。黑漆漆的绒毛从喉咙口?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断裂的羽管扎得她口?腔生疼,仿佛一个冰冷的警告。
红头?罩立刻上去扶住佩斯利,却?看到她吐出大团大团的鸟类羽毛。他转向维卡,却?看见对方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鲜红的血浸湿了她脸上的布口?袋,像两行泪水,再一缕一缕地顺着脖子流进领口?,看上去更像恐怖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有点害怕——怕自己的队友:“……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正常现?象。”维卡没管脸上的血,走过去拍了拍佩斯利。对方深吸一口?气,捂住嘴巴,努力?平复呼吸。
“这?说明我们来对地方了。”维卡看着深不见底的洞穴,“这?里的磁场不欢迎我们——你觉得怎么样??”
“好的不得了。”红头?罩冷笑,“不要在你的生活里留下痛苦的回忆——你们两个信誓旦旦有靠山,还提防着我随时发疯,结果到头?来我反而?是最正常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