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收到簪花小楷的回信:
“学生欲承先父遗志,以《绿石纪闻》修编史录。只学生才疏学浅,笔力未逮,不知可否请先生点拨一二。”
同样送来一个油纸包裹,鼓鼓囊囊,塞满了素日的文章策论,还有自己对《绿石纪闻》的一些看法。
倒是个做史的好苗子。尽管是自己父亲的遗作,也能不偏不倚地评价其优劣。
只是也确实是学问不深,笔力尚浅,都还没踏进修史的门槛。
宋白砚遂认真仔细地回了一封信,谈了谈自己这些年治学的心得。
末了又附了个书单,只说治史确然是艰深幽暗,厚积薄发之途。令其不必心急,先博览诸书,打好基底再议。
此后两人便断断续续开始有些书信往来,簪花小楷的书信里,渐渐呼他为师。他一哂,也并未反驳。
但这几年里,两人竟也未曾见过一面。
他总觉得时日还长,往后自有相见的机缘,未料到如今机缘已至,竟是如此性命攸关的大事。
他接到沈千意来信,道那苏家孤女受刑数日,却不曾低头,下一步许是要被问斩了。
暴雨不歇,渐而模糊人的眉眼。青衫吸满了雨水,沉甸甸地贴住皮肤,带来沁骨的寒冷。
青竹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不免埋怨道:“先生,苏家的事同你有什么相干呀?犯得着为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受这份罪么?”
宋白砚叹了口气,耐心教诲:
“绿石先生引我为知己,凭知己之意,我便要救他的女儿。小姑娘尊我为老师,以师生之情,我也要救我的学生。”
(小修细节)
遥遥终于见得一顶蓝盖伞破开雨幕而来。
一个太监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哎哟,明光先生!您怎么不到耳房里去避避雨啊!”
他回身去斥身后的小太监:“没眼力见的,知道陛下与沈大人在议事,也不知送把伞来替先生遮一遮。”
宋白砚等他说完,方肃谨道:“烦请公公通禀陛下,草民愿以蒲柳之质,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还望陛下不弃。”
高福笑得像朵盛放的菊花,亲自拿了伞替宋白砚撑上:
“先生言重了。陛下若得知先生回转了心意,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说着,将人往宫内请去,青竹则由小太监领着暂在耳房等候。
高福将宋白砚先领入一个稍间:“雨露寒凉,先生先泡个热水澡,喝碗姜汤,祛祛寒气罢。”
宋白砚道:“无妨,草民还是先面见陛下为妥。”
高福将人往里头浴室领,一面道:“哎哟,先生可别为难奴婢了。倘若叫陛下瞧着奴婢就这样将先生送去了延英殿,会摘了奴婢的脑袋的!”
推开门,服侍的宫女们早已捧了全套崭新的袍服候在屏风外了。
高福道:“新衣裳早给先生备下了,您看看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