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贞洁镇的事情啊,他们镇还真是害人不浅,这几个月也不知道是第几个姑娘要给那些人陪葬了。逝者已去,生者却不得安息。凌伏在心中思索着,接着缓缓叹出一口气。
他飘游到邱廉的面前,“不必行礼了,我有办法,你按照我说的去办”,他伸出手想将邱廉仍在作揖的身子扶正,不过他根本触碰不到他。
一家三口,这才挺直身子。
凌伏以开口道:“按照你们镇子上的习俗,您女儿是要给她还未见过面的丈夫陪葬对吧。”
邱廉郑重点头:“不错。”
“那就等明日按照习俗让令千金保留性命下葬即可,伪装成您女儿已经殉夫,迅速入葬,余下事情交于我即可。”
“下官明白。”说完,邱廉又重新躬身行礼。
凌伏以眯了眯眼,斟酌道:“此事若成,令爱便就相当于消失在了贞洁镇了,还望邱大人能好做打算。”
“下官知晓。”
凌伏以刚准备离开,就听见邱廉颤巍巍的说:“还要请问大人,下官该拿什么来表现下官的感激之情?”
凌伏以头也不回的说:“烧点纸钱就行。”
顿了顿,他又补充说:“你看着给就行,但是别忘了写上凌伏以三个字,三伏天的伏,可以的以。”
看着随风渐渐远去的马车,凌伏以收回视线向下遁去。
走到窈冥的入口处,他才放松了警惕似的,刚才还紧绷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
“这人真不愧是当官的,说话文绉绉的,我还得配合他,好不自在”凌伏以摇摇头,拍了拍自己身上带着补丁的衣服,拂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刚进入窈冥地界,就看见前面一个刚到他腿弯处的幼儿的身影。
糟了!!
凌伏以眼睛一转就要找地方躲起来避免与这幼儿直接碰面,谁知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片刻,许阿瞿便已来到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看着许阿瞿气鼓鼓的小脸上写满了愤懑,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瞪着他,好似要化为一把利剑直至把他刺出一个洞出来。
凌伏以不知所措的举起双手向下摆了摆,“好了,别生气了,不就是出去玩没带你吗,用不着那么瞪着我吧,我真的是有点怕怕的。”
“……”
看着面前依旧是一言不发只管瞪着他的奶娃子,凌伏以当真是没辙了,他实在是最不擅长哄孩子了。
许阿瞿瘪瘪嘴,肉肉的脸颊挤出一个窝,红着眼眶哼了一声,然后赌气似的,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凌伏以有些懊恼的抚了抚眉心的朱砂痣,看来这小东西估计要好一阵哄了。
牌坊
一夜无话,第二天凌伏以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贞洁镇。
“天哪,这是谁家的丧事,办的比咱们这些寻常人家的喜事都气派!”一个男子看着面前正抬棺经过的浩浩荡荡的人群忍不住惊呼道。
“还能有谁,不就是咱镇上的邱镇令吗!”
“听说他女儿今天晨起殉夫了,真是可怜的姑娘,这闺女生前他爹多疼她啊,那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旁边的人闻言,颇认同的点点头,“那可不是,不过邱镇令还真是想让他女儿早日入土为安啊,今天晚上就已经开始丧葬了。”
道路两边的人此时正喧闹的讨论着,“谁知道呢,为人父母,最难过的肯定还是他们,不过这样也好,早日入土,再请人造个贞节牌坊,也好留个清名”。
邱家虽然是官吏世家,但再往前数几辈,皆是出了名的富商,家产随着一代代人的积蓄到邱廉这一辈仍然可以说是家缠万贯,听说他们家的第一个官职也是花钱买来的。
邱廉在当地为人清正,虽然家中不缺钱财,却一直过着简朴且不温不火的生活,除了在女儿出生后对其比较娇养,其余时间也都是粗茶淡饭,不曾铺张浪费过。
加上他为官也致力于造福一方百姓,所以在当地也比较受人爱戴,令人信服。
伴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邱竹安的灵柩已被抬到邱家的祖坟,邱廉与叶绾在前方执绋前导,随着邱廉的一声令下,一众青壮年便开始将灵柩入土,在进行完反哭和虞祭等仪式后,这则丧事算是完成了。
邱廉与叶绾看着面前已经成为一方小土堆的棺材,忍不住的觳觫,虽然昨日已经与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约好,他们却依旧是冷汗不止。
如果稍有不慎,邱竹安就要香消玉陨,这可是他们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如今却只能将她的性命托付给一个非人的东西。
邱廉扶起几乎晕厥的叶绾,上了马车,带着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返回去。
叶绾依偎在邱廉的怀中,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保佑我女儿,阎王求求您别索我女儿的命,别索我女儿的命……”
一向不信鬼神的邱父,此时也是嘴里喏嗫着相同的语句。
邱竹安此时正躺在为她量身定制的一口棺材里,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明白她现在已经被葬入了祖坟。
【邱竹安】已经死了。
沈梅正伏案看着卷宗,此时旁边生死簿上的一个名字出现红光,字迹也由黑色转变成了红色。
两个一黑一白的男子出现在沈梅左右,他头也没抬的一扬手,这一黑一白的两个男子就又消失了,就像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切都诡异又荒诞。
邱竹安躺在狭窄又黑暗的棺材中,她的七窍并未被堵住,所以她能感受到周围一片漆黑,汗水浸透了她的衣物,幽暗狭小的空间中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