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怎么办……”顾烟寒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玩政治的料。
席慕远的眼神不自觉的瞥了眼书桌上那被他藏起的木盒:“父亲当年留了解决之法,但我不想用。”
“为何?”
“为人子。”他冷着脸吐出三个字,顾烟寒隐约猜到了他是不想伤害老王妃。
想想她也真是幸福,那作天作地做空气的性子,又闯了这么大的祸,还有席慕远护着她。
顾烟寒不至于恶毒的让席慕远将亲生母亲丢出去扛黑锅,又不忍他独自承担下此事,问道:“王爷可有对策?”
“两条路,一条是息事宁人,另一条……”他压低了声音,“乱臣贼子。”
顾烟寒一怔。若是选第二条路,但一旦开始便是血流成河,牺牲的是无数将士的性命。她下不了这个狠心。
但第一条的话,未免也太憋屈了……
而且,恐怕有些人也不愿意让洛北王府安宁……
“王爷,不如咱们祸水东引?”顾烟寒灵机一动。
席慕远挑眉:“引给谁?”
“皇帝既然打定主意要将此事往洛北王府头上算,不若咱们就帮太子扬名?左右上次城门口二十一响的大礼,咱们还没回报给他呢!”
“太子与我同岁,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如何能将此事算到他头上?”席慕远又问。
“以前没有,如今不是有了吗?我可是听说东宫不少官职都是明码标价的。只要咱们洗清了洛北王府擢拔的那些人,再将太子拉出来,还有谁能来啰嗦?毕竟老王爷已经去世那么些年了,太子这个大活人还在,总是活人更有吸引力。”
席慕远嘴角微微上扬。这丫头总是能跟自己想到一块会儿去。
他这几日东奔西走,为的就是尽管处理掉这些事。当年买官之人,这些年他看着考绩斟酌处理过。那些贪赃枉法的,已经处理掉了不少。留下的大多都是考核为优的。
皇帝如今能对他发难,也无非是因为那几个买官的后续没有得到洛北王府的提携,贪心不足这才投奔了皇帝。
次日早朝,托病许久的席慕远终于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皇帝心里冷笑,面上一片心痛之色:“洛北王,对于当年卖官鬻爵之事,你有何分辨?”
“臣冤枉。”席慕远站的笔直。
皇帝叫来人对质,是山西道台李金洪。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出生商贾,去了山西后就让自家把持了煤炭生意。
他被席慕远瞥了一眼,那锋利的眼神像是刀子一般落在他身上,愣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皇上……英明……臣当年向洛北王用五万两银子,捐了这个道台……”
户部尚书也适时的站出来道:“启禀皇上,当年的举荐人的确是已逝的老洛北王。”
都说人死账烂,这些人却是恨不得为了那一丁点私利将老王爷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
席慕远心间积压着一团火,宽大的朝服下,双手逐渐握成拳头,又慢慢的松开:“除在军中立下过战功的封赏名单外,父亲从未插手干预过任何官员升迁之事。此人若是买官,则按大应律应流放三千里。”
山西道台一个哆嗦。
元宵宴上被席慕远驳了面子的李御史已经官复原职,站出来冷笑道:“王爷此言差矣,若是此人真的是从先王爷那里买官,先王爷又当如何?”
席慕远睨他一眼:“父亲去世多年,李御史要想知道,不妨下去亲口问问他老人家。”
李御史一张老脸被梗住。
忠毅侯叹了口气,站出来道:“皇上,先王爷为国捐躯,洛北王更是年少有为,此事说不定是有人诬赖,还望从长计议。”
他想要给皇上递个台阶,奈何皇帝压根儿就不听,兴致勃勃的继续去怼席慕远:“洛北王休要胡言。户部的记录上,的确有着洛北王的私印。”
“印章可以仿造。”席慕远眼皮都没抬一下,“说来臣这几日也听闻了此事,事关父亲名誉,因而特地去查过。这位山西道台两年前因为贪污而入狱,怎么如今又官复原职了?”
山西道台脸色微变。
站在最前端的太子立刻道:“洛北王,我们谈的是七年前的事,你不要混肴视听。”
席慕远懒得理他,御史台最末尾的一位御史站出来道:“皇上,臣有本要奏!与山西道台李金洪有关!”
“说!”皇帝以为是弹劾席慕远的,迫不及待的看向他。
“李金洪出生商贾之家,曾经在京城一掷千金,买下城西最豪华的雅苑。如今雅苑改了名字叫岸芷汀兰。”
皇帝脸色一变。这是太子的产业,许多朝臣都曾经被太子请去喝过酒。
“易福!你不要胡言乱语!”李御史立刻呵斥。
御史易福不卑不亢:“臣不敢胡言。这是岸芷汀兰的过户文书,三年前原主人是李金洪,他于京城述职之时,曾带着家人们居住于此。如今的房契与地契上,是太子的名讳。请皇上过目。”
汤富贵走下来将易福手上的东西接过送到皇帝面前,皇帝看了眼摔在桌上,狠狠剜了眼太子。
太子低着头不敢言语。
皇帝又看向席慕远,席慕远不急不缓的神色,让他宛若被一口气堵在胸口一般。
李御史察言观色功夫一绝,立刻又拉了第二个出来:“皇上,福建布政司俞采也由先洛北王推荐入仕。在福建借由为洛北军队筹措军饷之际,滥用职权、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既是如此,李御史的御史台怎么如今才弹劾?”席慕远淡淡瞥了他一眼,“皇上,漠北军队的所有军饷都是从京城与江南两地运来。所有军饷发送各地都记录在册。如今李御史既然提起此事,也提醒了本王一件事。”
席慕远的嘴角微微上扬,“皇上,七年前父亲战死前三个月,漠北三十万大军的军饷已经停发五个月。由父亲变卖洛北王府资产及母亲的嫁妆后才将军饷筹齐,避免了军中哗变。”
看着皇帝越来越黑的脸,席慕远的心情愈发的好,“远在辽东的舅舅前几日写信来质问洛北王府侵占母亲嫁妆,不日进京就要与臣清算此事,臣有苦说不出。这笔银子至今没有补上。如今国泰民安,还望皇上将军饷发还,也好让臣早日将母亲的嫁妆赎回,免得舅舅认为我洛北王府那等的没脸没皮。”
最后四个字让皇帝的嘴角一抽,怎么听都怎么觉得席慕远是在骂他。
三十万大军五个月的军饷上百万两银子,皇帝当年见洛北王自己筹齐军饷后,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谁知席慕远会当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