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瑞的表情一冷,很显然,他可不喜欢被一个小辈不断地批评。
但这正是向美兰和周妍音来之前,计划好的策略。
周妍音告诉向美兰:“像杜瑞这种人,一辈子做的是实体企业,靠的是老婆娘家的实力,一路绿灯几十年。心飘了,他以为自己在金融圈也照样能叱咤风云呢。他飘,你就得给他拽下来。犀利点指出他的问题,他才会服你,才会听你,才会信你。”
向美兰把酒杯放在了身旁的桌上,继而沉着冷静地说道:“去年,您出现过资金流短缺的问题。”她在周妍音给的资料上,看到过准确的数字,“您公司的员工工资,在业内属于中下,奖金更少,如果没有这次广州项目的股权激励,估计年后所有的骨干都会跳槽。”
杜瑞也不再和她假客气,傲慢地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事实就是,拿到股权激励的骨干,3年后,每人都能分到100万。向小姐是业内人士,该知道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我可不是给人随便画饼。”
金融投资,着眼于未知的未来,连收益都是预期的,当然是基于诸多“如果”之上。
向美兰神色淡然,再说道:“如果3年能上市,那您说的确实是时候。但是,如果广州项目没能在3年内上市套现,没让骨干员工分到钱,那您有想过那时候您会面临什么?既然赌,那杜总就该知道,概率里的‘一半赢’的背面是,一半会输!”
杜瑞冷笑:“你的假设是基于3年不上市,我们有金石保驾护航,怎么可能会不上市?”他扫了眼静静坐在向美兰身旁的周妍音,又继续对向美兰说,“恒星已经出局,我们的事情,你们就不要再操心了。”说罢,放下酒杯,打算起身离开。
就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向美兰突然开口说:“这家公司,3年内不会上市。”
杜瑞忍不住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着向美兰,一字一句的说:“这个项目,背后有省政府的大力支持。”
“省政府支持,ipo也绕不过证监会。”向美兰神色凛冽:“辅佐企业上市,我有10年的经验。广州项目这家企业,在经营方面并没有达到规范标准。股权架构不清晰,更甚至一家关联供应商,营业执照的经营范围,不包括批发销售高科技元件——”
杜瑞步伐停顿,回过头,视线落在向美兰身上,并未说话。
向美兰接着说:“这些问题虽然棘手麻烦,但都能处理,不过是要花时间罢了。”她端起酒杯,走近杜瑞,“还有这家公司财务核算出现问题,内部风险控制制度根本不健全。前两年的账,假乱错一团糟,没有一家有资质的审计公司,会出‘无保留意见’。”
这事情,杜瑞倒是听公司的财务说过。公司花了很多钱找来人来做审计,但对方就是不肯出合格的报告。
向美兰看他虽然皱着眉,仍旧是不愿搭理她的样子,但却立在那里,没有离开。
上个月杜瑞让财务过完年,务必去找一家愿意出合格报告的公司来做审计,但就在上周,这个财务递交了辞职申请。宁可不做一家准上市公司的财务,也要跳槽逃离,公司的真实财务状况可见一斑。
向美兰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现在开始,做到内控和财务的规范,然后等满ipo申请要求的‘3年1期’。”她略一估算,“大概4-5年时间吧。”
3年,是个心里时间节点,杜瑞很清楚如果到时候他的员工拿不到分红,他将面临什么。
杜瑞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没有再想离开,却也没打算再坐下来。
从他的表情上,向美兰和周妍音已经读到了她们想要的结果——他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也已经开始对‘3年’没有信心。
“杜总。”向美兰说,“你觉得像金石基金这样的企业,像裴总监这样的人物,会不知道?”
杜瑞眉头微微皱起,小走一步背过身,避开了向美兰明锐的目光,而这一幕,刚好被站在边儿上的周妍音,一览无余。
周妍音抿了一小口酒水,看了向美兰一眼,而向美兰亦是心有默契地看了她一眼。
很好,从公司角度,一步步击垮杜瑞的信心,那么到时候,最后的一击,一定会让他粉身碎骨!
向美兰紧接着说道:“这些年来,金石做事一向是利益为先,对合伙人,可从没有心慈手软过。以金石的一贯手段,只要过了3年,等你的公司内部问题浮上水面,你需要资金来解决燃眉之急的时候,金石就会趁火打劫,压低价格,收购你手上全部的股份。”
杜瑞了解裴亮,他是个公事公办,铁石心肠的人,真的涉及到切身利益时,不会讲情面。
他也了解金石,几乎没有人能从金石手中分一杯羹。曾经的他很荣幸,甚至是倍感骄傲,因为自己一个新入投资圈的商人,居然能从金石手里捞到好处。
但今天听了向美兰的话,他明白,事情远没他想的这么简单。
杜瑞沉思许久:“向小姐,你专业能力很棒,你刚才说到的那些,实不相瞒,确实是令我担心的风险。但自我从商开始,赌了几十年,要么赢的彻底,要的输的干脆。”
他淡淡一笑,脸上已然没了刚才的孤高自大,但却依然强硬孤傲:“这就是我的做事风格,我敢赌,而且我一直赢。”
这时候,始终安静的周妍音突然开口说:“这个局,你一开始就输了。”她果断干脆,“而且你必输。”
杜瑞困惑的转身看向周妍音,额头上的皱纹越刻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