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的那句话一直回响在她耳边。
“我真的很想他,真的很想很想他。”
向美兰抬眼四周,附近的高楼里灯火万家。今夜过后,会不会就再也没有一盏属于徐太的灯了。
她的心情极其复杂、矛盾,感觉站在他们姑侄两个中间的自己举步维艰。
为什么何松石就不能懂徐太的良苦用心?为何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不愿意敞开心扉。
徐念的事,他始终无法走出来。一次后悔已经让他痛不欲生,如果再次后悔,他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向美兰不自觉的就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何松石的电话。
在等待他接起的功夫,她心里思绪万千,她甚至想过,如果何松石来,她愿意原谅他对她的试探,真的,她只希望他一辈子开心的活下去。
“美兰。”他叫得亲切,语气里已没了早上的萎靡不振,凛凛有生机。
“你还在忙,对吗?”向美兰想起了今天是年后上班的第一天,肯定有许多事需要处理,而他昨晚一夜无眠,今天一定异常疲惫。
何松石轻轻地问她:“你都顺利吧?”那些资料,足以让裴亮胆颤,何松石对此有着相当的信心。
向美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奔主题的说:“我求求你,来一趟好吗?”
手机像是突然被切断了信号一般的安静。
向美兰站在风里,等着他的回答,园子里万籁俱寂。
他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手机上显示的通话时间还在一秒一秒地走着。
向美兰的唇缘上滚过一滴泪水,咸咸涩涩的。
她抿了一下嘴唇:“刚才,你姑姑邀请我们全家都来看她。”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紧,似乎是上次因为她造访徐太,随之引来的何松石的震怒,让她至今想到仍然心有余悸。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向美兰的心随之一松。
她说:“我们聊了很多,聊我们姐妹俩,聊你和萧晨,聊你小时候,还谈到了徐念。”
“现在他们都回酒店了,只有我还在医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不想对你隐瞒。”这一天的跌宕起伏的经历,从早上7点到现在,十几个小时,有悲伤,有兴奋,有绝望,又有希望。走过坎坷,征服挑战,每每她觉得自己就要败下阵来的时候,总有人出现,来拉她一把。
“今天早上我来广州之前,心里根本没底。裴亮这样的人物,别说是做对手了,我根本连和他正面对话的资格都未必有。但是我却不得不来见他。”
向美兰说话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思绪飘在脑海,她毫无遮掩地再说道:“是你帮了我。你了解裴亮的为人,你熟悉金石的近况,对吗?不要不承认,否则你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拿出一份裴亮和李念然的资料给我。”
向美兰声音坚定:“何松石,你也一直在关注你姑姑,对吗?”
过了很久,何松石才说:“是明天的手术?”
向美兰像是听到了希望:“嗯,一早8点。”
“你呆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回来吧。”他冷冷地说,“不要再去医院,少和徐任、徐克打交道。”
向美兰握着手机站在冷风里,身体隐隐颤栗,刚想鼓足勇气和他争论,就听到对面无情的挂断了电话。
静谧之下,向美兰的内心却像是要炸了。
她又给他打了回去。
不接。
向美兰直接打给了陈珂:“下班了吗?”她听到了陈珂的高跟鞋很有节奏地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知道她还在公司,“把手机给何总。”
向美兰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气势,陈珂没敢问缘由,机灵的一路小跑回了会议室,把手机塞到了何松石手里。
“何松石,你必须来广州。”她的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句。
她再生气也没用,何松石只听了一句,就把手机还给了陈珂,说:“挂了。”
陈珂接过手机,却没敢挂,这两个,她一个都得罪不起。
何松石叹了口气:“我自己打给她。”站起身对参会的高管说,“休息半小时。”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厚厚的窗帘遮挡着窗外的光线,办公室里只在靠窗的地上亮着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何松石关门转身,眼睛不自觉的就定在桌上的那封信上。
向美兰从广州带回来的信,还未拆封,却已经被捏得皱皱巴巴了。
此时那封信就安静的躺在他的桌子正中央。想着姑姑早上8点的手术,何松石这次没再犹豫,撕开了信封。
向美兰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不知是第几个。
何松石接了起来,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靠在窗前,展开了信纸。
向美兰的声音很低很低,低落到尘埃里般:“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没什么能打动你。我也知道,放弃我和见你姑姑,这两者之间,你宁愿选择放弃我。但即便你放弃我,哪怕这是我们最后一个电话,我也要说——如果你想朝前走,就得面对自己的过去,哪怕是满目疮痍的过去。”
就着朦胧的灯光,何松石定睛看着姑姑写给他的信。
还是那一笔娟秀工整的字迹。
徐太的信上写着:“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是你来广州之后。每天你们下课之后,我就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等着。看你们的车进来,看你们走下车,各自背着自己的书包。念念一蹦一跳的围着你,你的手里,不是替她拿着画板,就是拎着她的舞鞋。”
那一段时光,也是何松石最幸福的时光。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敢再去回忆那时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