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诀没理他,推门而入,进了房间后洗漱更衣,这会子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天的疲乏,成天这么陪着殷无秽玩,着实累人。
不过想到少年那双熠熠生辉如黑曜石般的眸,容诀心念一动。
然不等他反应,外面倏然传来一声轻灵的骨哨声。
容诀登时神情一凛,往窗边走,推开轩窗。一名东厂属下出现在窗外,向他禀告:“督主,大档头已回到京畿继续看着皇帝,二档头也按照您的吩咐暗中探查五殿下动作,一有消息立即回禀。”
“办的不错。这宫里头这么热闹,咱家就不去凑合讨这个嫌了。”容诀哼笑。
属下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应和一番,又道会在暗中保护好他和七殿下,旋即便告退了。
容诀关上窗户,回到榻边,再没了方才悠然闲适的心思。
殷无秽在楼下郁闷了一会儿,也上楼回房。他的房间在容诀隔壁,少年心情激动,精力旺盛,一时半会儿实在酝酿不出来睡意,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支起一条腿回味白日和容诀的相处日常。
正心猿意马着,外面倏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
像是容诀房间传来的,殷无秽顿时翻身坐起,走到窗边时那声音又没了。
他本想去容诀房间看看,一想夜都深了,打扰容诀休息不好,也许是他听错了,便重新关窗,躺回去休息,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翌日,两人重新上路。这次从原本的陆路换成了水路,回京速度稍快一些,不过殷无秽打算亲自跟着船夫学划船。
对于少年种种奇思妙想的行为,容诀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他只需坐看少年划船就行了,也算轻松惬意。
殷无秽学什么都很快,在船夫的指点下很快就上手了,轻松找准感觉。一叶小舟在碧波万顷的湖面上迎风前行,船后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容诀坐在船舱里摆弄棋子,偶尔抬眸看殷无秽一眼,少年便朝他灿然一笑,等船划累了和船夫交接,又坐在甲板上钓鱼。
容诀眉梢一挑,这船是行进的,和刻舟求剑一般,哪里能钓到鱼。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殷无秽竟真钓了条鱼上来。容诀惊讶上前,一看了然,不是钓的,是少年叉上来的。
容诀:“……”
武功这么用倒也没错,他哑然失笑。
殷无秽一连叉了不少鱼,竟然还有肥美的鳜鱼,鲈鱼和黄骨鱼。
少年提着桶兴冲冲跑到容诀面前邀功,“阿诀,晚上咱们可以吃烤鱼了!”
容诀也是忍俊不禁。
下晌午睡了会儿,他醒时船在逐渐往岸上靠,殷无秽着手去找木架和柴禾,准备烤鱼。
容诀打算帮他,在殷无秽拿木棍串鱼时抓紧鱼,熟料这肥鱼不听话,一甩尾巴有劲地很,搞得两人扑做一团,嬉闹了一阵。容诀前襟都被水打湿了,殷无秽赶紧把鱼接过来,让容诀串,将火升了起来。
两人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烘地暖融融的,火光曳映着容诀俊秀柔和的脸颊,殷无秽怔怔看他,目光专注。
容诀一侧首,就撞进了少年深邃的眼底,他呼吸一紧,旋即别过了眼,看着木架干巴巴问:“这鱼飘香了,是不是能吃了。”
殷无秽挪转视线,声音低沉:“再等会儿,外皮烤焦酥一点更好吃。”
“嗯。”
容诀没再说话,殷无秽也没说话,他们甚至都不看彼此,各自盯着别处。
两人间却自有一番说不清的情愫暧昧流转。
翌日,容诀还是不慎着凉了,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虽然他自己说不打紧,喝碗姜茶穿暖和点就好,殷无秽却不依,又改成了陆路回京,免得他再受寒。
毕竟这人娇贵的很,一点点伤寒都能反反复复,殷无秽再也不想像上次那样吓得魂飞魄散。
他见不得容诀有半点不适。
容诀看着少年为自己忙前忙后,还特意准备了马车,车内铺了好几层软垫和靠枕,包括他喜爱的糕点饮子一应俱全,这架势仿佛他是个不良于行的病人似的。
殷无秽见他眉梢揪起,不由道:“督主的身子合该好好将养着,切不可任性。”
少年面色凝重,语气肃然,一派教育口吻,和容诀平日的教养者身份完全颠倒了过来。容诀难得被人这么对待,一时间也觉得新鲜,且听这少年的也无妨。
他哼笑一声。
下一瞬,一件绯色戗鹤纹的大氅便兜头罩到了身上,容诀笑意戛然而止,表情有些懵然,殷无秽见状莞尔笑开,替他系好了大氅的带子。
“好了,督主,上车吧。”
容诀哑然失笑,在殷无秽伸手时搭上他掌心,被少年一把提将上去。少年一个利落的转身在驭位上坐下,有模有样地驾驶马车往回京的官道上疾驰。
他们这一路,玩也玩过了,吃也吃过了,算算时间,也该回京了。
容诀坐在车厢烹了壶茶,茶水沸腾余香袅袅,熏得里头暖和和的。他一个人吃点心有些无聊,便同坐在帘外的殷无秽聊天,少年对他永远热情,句句回应。
容诀渐渐也出来和他并排坐在一起,顺手投喂少年点心,少年握着缰绳腾不出空来,就着容诀的手直接咬下去。
一块点心即将吃完,殷无秽的唇摩挲过容诀的指尖,带来轻微颤栗的麻痒。少年旋即扭过头策马,容诀收回手轻轻蜷了蜷指尖,没再给他喂食。
没坐一会,殷无秽就催容诀赶紧进里面去。
容诀一个人待着无聊,不肯进去,殷无秽无奈极了,又不能强塞他,见他话音没有了鼻音这才稍微放心,把他的大氅帽子戴上去,毛绒绒的毛边将容诀脸颊衬得愈发地小,殷无秽没忍住,揉了下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