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栗望着周妈妈疲惫的面容,最近的事使她都没能好好收拾自己,嘴唇苍白,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仔细看看还多了几根白头发,大概是周妈妈之前太过美丽温柔让唐栗忘了,周碎安出生的时候有多不容易,“碎安”这两个字又代表着什么,对于周妈妈来说自己的孩子受伤是该多么惊慌的一件事。
唐栗低着头沉默了半晌,轻轻把筷子放下,“阿姨,对不起,周碎安受伤,都是因为我都怪我,不然”
她说的断断续续,自责和羞愧把心口堵得闷得很,只垂着头,手不自觉地纠在一起,重复说着几个词。
正当她慌乱无措的时候,忽地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周妈妈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带着点哽咽但又很温和,“原来是这样,没事的岁岁,碎安成长成能保护你的男孩子我很开心,只是如果很辛苦的话,一定要告诉大人,明白了吗?”
唐栗微微闭上眼,睫毛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凉凉的,但周妈妈的毛衣软软的、暖烘烘的,周碎安也是这样,给人一种羊绒毛衣的感觉,毫无攻击性的、包容的、柔软的。
这样的周碎安,因为她受到了伤害,但是她好像弥补不了了。
唐栗没在周碎安家多呆,连饭后帮忙收拾都是匆匆忙忙的,因为她怕周碎安不愿回家,外面还那么冷,结果刚出门就收到徐逸尘的消息,问她在不在家有东西要给她。
唐栗边往外走边回复,想着徐逸尘很快就到便没回家转身往小区大门走,在门口站了会没等到徐逸尘却碰上了提着份馄饨低着头慢吞吞走过来的周碎安,唐栗心里一惊,还没等思考出什么身体先做出了反应,快速钻进了旁边的便利店里面,一进去就冲进最里面的货架,随手拉开一个饮料冰柜故作挑选的姿态。
过了会她估摸着周碎安该走过去了便随便拿了瓶饮料去结账,结果一出门只见周碎安站在不远处望着她,面上还挂着浅浅的笑。
时间真的挺快的,大致算一下他们都有半个多月没见了,周碎安瘦了不少,站在那特别单薄,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的,面色好苍白,冲她笑的时候唐栗心里特别难受,每往前走一步感觉就是向那最终会落下来的锤子靠近,每一步好多记忆也在她脑子里闪着,跟加速了的幻灯片一样,哗啦啦地翻着。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最后站定的时候,她这么想着。
唐栗低头看了眼周碎安手里提着的那份馄饨,不用摸她都知道肯定已经凉透了,因为那塑料盒里面的汤已经快没有了,馄饨更是变得鼓胀一个挨一个地黏在了一起。
周碎安先说了句,“冬天太冷少喝点凉饮料。”然后没等她回话就自顾自地说了下一句。
“唐栗,我想一个人出国,好不好?”
唐栗几乎是迅速回答的,像是生怕他反驳一般,甚至颇有些抓到把柄的小人得志,“你根本就不想出国不是吗?”
然而什么作用都没有,周碎安只淡淡地,“不想出国就不可以出国了吗?”
唐栗无话可说了,但她总想说些什么,似乎只要能一直对话他们的关系就会像从前一样,可无奈,她只寻到了句听起来很无理取闹的话。
“你可以再也不见我,但是你不能离我那么远。”
周碎安无奈地笑了,他认真地看着唐栗,看着这从小到大的玩伴,看着别人口中永远不会分开的二者之一,然后剖开自己内心,拿出那个最残忍的事实,平静地开口:“我看见了。”
情绪是一瞬间涌上来的,唐栗忽然很激动,她猛地抓住周碎安的袖子,因情绪起伏眼睛有些发红,声音也提高了不少,“我都说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啊周碎安!”
周碎安表情变得很怪异,他的脸上充斥着浓重的悲伤,但他又想微笑,所以这个微笑看起来很难看,他问:“唐栗你喜欢我吗?”
可唐栗完全不明白周碎安这无理由的话,她没回答,只紧紧盯着他。
周碎安这下好像是真的发自内心笑了,“我喜欢你你知道吗?好久了,久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所以我现在想问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唐栗眼神慌乱了一瞬,语速很快,“这些事我们以后”
周碎安温和地打断她,“唐栗你还是不明白,我是在问,如果我现在求你,求你跟我在一起,好让我补偿你,减轻自己的自责感,你愿意吗?”
唐栗痛苦地闭上眼,摇了摇头,像是祈求一般,“不是这样的,你不需要补偿我,都是付时正,都是他的错,我和你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是可以包容所有东西的”
周碎安眨了一下眼,眼眶里蓄的泪随之落下,那天在灵堂外浑身都痛的感觉又袭来,他几乎是费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可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唐栗哀伤地望着他,抓着他衣袖的手松了一下又立即抓紧,“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周碎安微微喘了口气,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呼吸被扯了起来,不是剧烈的疼痛,而是密密麻麻、针扎的刺痛,嗓子也干得发苦,发出的嗓音沙哑难听。
“小时候总是你保护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习惯躲在你身后,所以长大之后总想证明些什么,证明自己也是强壮的,证明自己不比你周围的人差,证明我也可以保护你,可是那时候,我还是胆怯了,好多次我都在想这是为什么?后来我明白了,我大概,还是一个胆小鬼,还是那个怯懦的周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