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瑰道:“娘子昨夜走得急,我还未曾好好谢过娘子,故今日特意过来答谢。”
哦,这是情郎找上门了?
裴玉清瞥了一眼贺问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醋酸意一下子又腾地窜上来,手嗖的一下收回袖子,将车门一拉,啪地一关,人已经进马车里了。
人在车里,心在车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这是贺问寻的声音。
“镇里的客栈拢共没几家,我一家一家寻来的。娘子真是让我好找。”这是云瑰的声音。
“…男子遇难,我身为女子,应当出手,使你免受性命之忧。倘若当时是旁人在场,她们也会出手相救的。你无需在意。”
“可是,”云瑰走上前来,“不好好答谢娘子,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哦,原来是英雌救美。
云瑰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上面绣着精致的鸳鸯花纹,道:“这个由我亲手所绣的香囊不如就赠给娘子,一来表达谢意,二来——”
不行!
听到这里忍不下去了,裴玉清略有些冲动地一把扯开车帘。好了,现在换到贺问寻,云瑰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他了。
裴玉清抿唇,面对着贺问寻的眼神,脸上无甚表情,内心已经开始波涛汹涌,他该说些什么?
默了默,他只道:“路途时间宝贵,再耽搁下去,到时候又要宿在野外了。”他扫了眼云瑰,又补充一句:“你快些。”
车帘轻轻放下。
云瑰收回视线,咬唇,将涂了口脂的唇显得更加艳了些,道:“娘子,这香囊是我的一番心意。还请娘子收下吧。”
贺问寻伸手将香囊接过来:“多谢云瑰公子的好意。我还有路途要赶,公子还是尽早回楼里吧。”
言下之意,就是在赶他回去了。
裴玉清听见这番话,心下稍安心,但在看到坐在他对面的贺问寻摆弄那个香囊,那股难受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当真是,一醋波未平,一醋波又起。
“这香囊其实绣的不怎么样,有点难看。”
针线紧密,绣的鸳鸯栩栩如生,底部还挂着一串络子,玫瑰花香从香囊处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贺问寻将香囊打开,里面装着玫瑰花瓣。
冷不丁地听见这句话,贺问寻看向裴玉清。
“你若是想要香囊,我倒也可以绣一个。”裴玉清不自在地移开眼神,搁在腿上的手下意识拽紧衣衫。
贺问寻有些诧异:“啊…裴郎你是说…不是…原来你还会绣香囊。没想到裴郎这双手,既能挽起剑花,又能穿针引线。”
裴玉清眸光闪烁,定定地看着贺问寻:“刺绣本就是我们男儿家该学的,我会这些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俯身过去,不由分说地将她手中的香囊拿走,直言道:“这香囊就先放我这儿,等我绣好,你一比较便知我的绣工如何了。”
贺问寻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嘴巴张了又张,神情有些茫然,最后只道:“那好吧。”
车马驶出缥缈镇,一路顺畅,最终顺利抵达莲花镇。
贺问寻一看天色,已然不算早,故打算在客栈修整一番,等到第二日再去拜访百里府。思及此,贺问寻拉着裴玉清上街,想寻个酒楼好好饱餐一顿。
流泪
莲花镇,金玉酒楼。
门上印着‘醉千秋’的包厢打开,里面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个身着水光丝绸衫,脚穿锦履,腰上环佩叮当的富贵女郎。她眼神迷离,双颊发烫,脖颈处也染上了粉色。
她摇摇晃晃,浑身散发着浓厚的酒气。虽走的是平整的路,她却犹如走在一滩烂泥上。一个趄趔,她就要往前倒去。
身后跟着的贴身侍女惊慌地喊了一声“主子”。此时,一个身材短小精干,头戴方顶样头巾的女郎似幽灵一般,蹭地突然冒在前方,那富贵女郎直接把她压倒在地上。
头巾女郎当即喊了一声:“哎呦,这儿有人呢,看着点!”她手一伸,将那位醉鬼推开,只见原先腰上佩戴的流云百福翡翠玉佩已然不见。
那贴身侍女赶紧上前将醉女郎扶着。
楼上一位倚靠在木栏上的红衣女郎,双手环抱于胸前,眯着眼,静静看着这一幕。
头巾女郎从金玉酒楼大门而出,绕小道而行。她手心朝上,边走边向上抛着玉佩把玩,脑子里已经开始思索把玉佩当了之后今晚该如何打发。
一把呈柳叶状,上绣着凤凰花纹的飞镖如迅雷一般疾速飞来,在玉佩向上抛出的那一刻,飞镖带着与玉佩相连的红绳直插身旁的粗壮树干处。
紧接着,一个女郎鹞子翻身,映入眼前。此人身量高挑,以一简单头绳束着高马尾,着一身红衣,背后别着一柄掠火长枪,玄色腰封勾勒出她劲瘦有力的腰身,脚蹬黑色长靴,腰上别着一块令牌,上赫然印着三个字“天青阁”。
他爹的!怎么出来顺个东西就遇见了老冤家?头巾女郎暗自腹诽,感慨今日出门竟然忘记看黄历,真是不顺。
“我说梁上娘,你这可又是被我逮到了?怎么说,是主动把玉佩交给我,我把你押送衙门,还是你被我打一顿之后,被我拎到衙门去?你自己选吧。”
原来这头巾女郎别称“梁上娘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偷,曾与友人打赌,若是进长极山庄成功盗取宝物三次,友人则把自己的亲弟弟嫁给她。
江氏长极山庄善机关、奇门遁甲之术,要窃取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梁上娘钦慕此男子已久,一发冲冠为蓝颜。第一次,她成功窃取一尊白玉佛像。第二次,她成功拿到一枚夜明珠,结果被机关“天罗地网”给困住。而当晚擒住她的人,正是眼前的这位红衣女郎——江氏长女江凤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