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头去,本想让那仿生人也表表态,好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结果一回头,那倒霉的仿生人正蹲在塞满废墟的道路边,试图戳一只打盹的野猫。他专心地聆听着猫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然没把面前的情况当回事。
“哎哟,哥这是为了你俩好。等下次秩序监察来‘消毒’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好歹啦,上船费可不好凑啊。刚子,你说,雷哥我是不是这片最靠谱的?之前我可不会主动出手,实在是两位小兄弟长得太对我胃口,要就这么死在任务里……哎呀,简直浪费。”
“我们真的不需要,谢谢。”阮闲保持住了礼貌的口气,眉头蹙起——那只不规矩的手又黏了上来,水蛭般向他的腰侧滑去。
而刚子就站在几步外,平静地看着,明显习以为常。
这是试探。
阮闲这次没有拨开那只手,他微笑起来。右手探进薄薄的白色外套。
三声枪响,雷哥倒抽一口气。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从阮闲的腰侧挪开,身上就多了几道血痕。
一颗子弹擦伤了他的太阳穴,从耳朵上方堪堪飞过,血液顺脸颊慢慢流下。另两颗在他脖颈上留下两道红痕。两道红痕交叉处刚好是颈动脉的位置。
而他根本没看清那漂亮青年的动作。
自称雷哥的男人刚抬起拳头,枪口就顶上了他的心脏。
“您和刚哥交情不浅,大约也是个人物。要就这么死在这里……怎么说来着?也挺浪费。”阮闲再次露出礼貌的微笑,可伴随冰冷的枪口,微笑完全变了味道。“顺便我后面那位是我的人,您也不用再费心了。”
唐亦步还蹲在后面,悠哉地双手举起半睡半醒的野猫。野猫炸起毛,发出不满的尖叫。
“敬酒不吃吃罚酒。”雷哥脸色黑下来,朝阮闲脚边啐了口浓痰。“以后有你们哭着求饶的时候。”
“也祝您早上好。”阮闲的微笑和枪口纹丝不动。
刚子脸上的漠然消失了,确定雷哥灰溜溜地消失在废墟拐角,他目光复杂地看向阮闲。
“我猜余乐不是很喜欢刚才那位先生。”阮闲收起枪,把猫从唐亦步手里放走,随即将那恨不得把“软弱无害”刻脸上的仿生人拽起来。
“唔,船长说过,杀人要付代价。”刚子模棱两可地答道。
阮闲短促地笑了声。
要是他俩贪图安逸,不至于对刚刚那位潜在“后路”甩脸子,大家相安无事。要他俩“有点本事”,无论大小,冲突总会有点。不会有太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造访这里,那位用于“测试”雷哥无疑性命堪忧,搞不好还会用性命给他俩添点外债,好让余乐坐享其成。
但阮闲心情不错,这次试探无疑给了他一个机会——自然暴露实力的机会。
ul-01不会傻到把眼线插到接触不到核心信息的底层,有隶属主脑的人八成都在中高层待着。而他的目标涂锐无疑也是高层人士。
他有必要接触到他们。
见阮闲不再吭声,刚子再次转过身:“这边请。”
这回壮汉的口气听起来客气多了。
他们的终点是个保存还算完好的仓库。里面饲养了不少圆滚滚的球状机械,它们在围栏里撞来撞去,咔咔啃噬围栏边上的金属碎片。刚子扯紧锁链,从围栏里拉出来一只,给它塞上半圆形的嚼子。
将那椰子大小的球状机械装进铁笼,他冲两人摆摆手,带领他们顺螺旋楼梯向上走。
“按规矩,这次我得跟你俩说清楚情况。”
等登上废墟海表面,阳光下的刚子面色严肃。他弄了辆改造后的三轮货车,将装有球状机械的笼子草草扔进车斗,然后往远方指了指。
“这次不用赌命,走石号给你们支持。待会儿我带你俩去深潜码头,还是上次的地方,医院是不?摸清那一个建筑就够了。物资嘛,只需要带上来药和明灭草,其余东西归你们。”
阮闲表情凝重起来,他没看向刚子,只是直直盯向刚子指向的地方。
“哦,你瞧见啦。”刚子咧嘴一笑,“那是湮灭点。”
刚子指向的方向有个漆黑的圆形空洞。
它就那么悬在半空中,吸进所有的光,黑得让人心悸。他们离废墟海的末端还很远,但那股未知的压迫感还是让人喘不过气。废墟海正朝那空洞隆隆前行,如同一条缓缓没入洞穴的巨蟒。
“主脑搞的,我也不懂啥原理。反正它只能吸住没生命的东西。”
刚子拍拍装有机械生命的铁笼。
“现在你们深潜的地方离湮灭点不过五六公里,得带上它——我们管这叫铁珠子,要湮灭点离得太近,它会大声尖叫。到时候你们赶紧发信号,我们会把潜水衣投过去。”
“只能吸引没有生命的废墟,那么生命体接触到它会怎么样?”阮闲安静地发问,他盯住那个让人毛发倒竖的圆形虚空,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还能咋样,全被搅碎呗。之前有不怕死的试过,结果我们拖回来一半尸体。是真的齐齐一半,脑瓜中间分开的那种。”刚子用两只大手比划,“要不是明灭草喜欢长在那附近,谁愿意往那边跑。得罪了,兄弟,新人就得干干脏活。”
“理解。”阮闲跨进车斗。
唐亦步靠在车斗边,他凝视了会儿远方漆黑的湮灭点,侧过脸。侧脸的轮廓弧度柔和,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的长相。
他冲刚子眨眨眼,语气透出担忧:“我们要干多久?什么时候能做点室内活计?”
这家伙八成想早点开始自己的观察大计,阮闲绷着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