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吗?”季谒眼神灼灼,盯着林霁予,将她拉进门内。
林霁予再次站到了季谒最初的原点,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你要一起睡吗?
这里是季谒的家。
房龄起码45年的老小区,因为位置在内环,反而被开发商放弃,就这样被遗弃在时光里。
小区附近很有上世纪8、19年代关于北京的影视剧氛围。不算特别宽的旧马路,道路两旁是朴素而高大的杨树。树下有时候会放着旧椅子或者沙发,夏日傍晚,总有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摇着蒲扇坐在路边闲聊。
林霁予不知道季谒家小区有没有大户型,他家在一层三户的最左侧,50平左右的两室一厅一卫。
一进门,就是小小的客厅,没有装修,只是刮了最简单的大白,铺了瓷砖地。由于他家东西本就不多,虽然狭窄,倒是很整洁。
很旧的双人布艺沙发,原本是铺着三个旧式绣花的小坐垫,林霁予嫌弃不好看,买了专门的奶白色长毛的沙发毯送给季谒,叫他拿回去做装饰。这张毯子,现在还铺在沙发上。没有空调,沙发旁放着一台立式电风扇。林霁予提过帮季谒装一台空调,被他拒绝了。
一看就有些年头的玻璃方几,擦得倒是相当干净。下层的收纳托底放着普通人家的杂物,茶叶盒、电视遥控器之类。电视还是29寸的台式电视机,林霁予从前来的时候,已经在怀疑到底还能不能用,如今仍然稳稳地坐在木质立柜上。
往右侧看,说不上是厨房还是玄关,窄窄一条空间,放着旧冰箱,阳台顶头是潦草的灶台,并没有流理台,只能靠夹在旁边的木桌子做过渡,桌子另外一侧放着叠起来的两个塑料凳,这边也是季谒家的饭桌。
两间卧室都很小。一间放着双人床和衣柜,另外一间直接是上下铺,小小的书桌,不过一人宽的简易衣柜,剩下的空间都用来装杂物。
季谒父母去世前,父母住在放着双人床的主卧,他和奶奶住在次卧。奶奶住下铺,他住上铺。等到父母去世,奶奶搬去主卧,他才有了自己的房间。房间也兼任杂物间,家里其他人的东西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也都放在此处。因此,他的房间永远开着门。
真正属于他的空间只有那张上铺。铺着整洁的浅蓝色床单,非睡觉时间,季谒会像军训一样,将被子叠好放在床尾,真头压在被子上。床头的栏杆夹着一盏小台灯,靠墙那侧放两本书。仅此而已。
林霁予来过之后,觉得他的生活实在太单调,硬是买了一排毛绒娃娃,让他放在床上。其中一个大一些,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她让季谒把娃娃当成她,陪着他睡觉。后来季谒每次看见那个小女孩娃娃,都会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还有更令人脸红心跳的事在这里发生过。
2013年,林霁予大一结束的暑假,19岁那年的夏天,她与季谒恋爱了大半年。季谒奶奶做手术后,季谒对林霁予,表面上仍旧风轻云淡,心里却排山倒海般汹涌,有着连他都不知道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的情绪。有时候,当他抱着林霁予,会用力到连林霁予都忍不住喊痛。
他们出去约会过许多次,季谒甚至去过林霁予家里。林霁予一直说想去季谒家玩,季谒却始终拒绝。说不上来,是怕林霁予不适应,还是维护自己最后那一丝自尊心。
但林霁予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一句话,从春天说到了夏天。一整个暑假,林霁予先去了欧洲,又和几个好友在国内玩了一圈,临近结束,林霁予又去了一趟海岛。回北京之后,她成日喊着无聊,又提出想来季谒家里玩,让他给她做饭,季谒鬼使神差答应了。
答应林霁予是头脑一热,之后才后反劲地紧张。他买了菜,又购置了新的毛巾、水杯和餐具,挑了一块小地毯放在入门处,又选了一双带蝴蝶结的拖鞋。
他提前把菜备好,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连死角都用旧毛巾反复擦拭,主打一个穷困但不潦倒。即便如此,一想到林霁予第二天要到家里来,他还是失眠了。
快到中午,林霁予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出发了,好饿,让他开始做饭。季谒让她快到的时候再打个电话,自己下去接她。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热得浑身是汗,季谒赶紧去洗了澡,换好干净衣服,脊背挺直坐在客厅吹了半天风扇,才收到林霁予电话,说她快到了。
季谒连忙下楼,才到小区门口,就见林霁予开着她的红色小跑车在路上转悠,老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位。季谒赶过去,等林霁予下车。
林霁予穿了一条白色裹身吊带裙,配着只有一根细细绑带搭在脚背上的厚底高跟鞋,脸上还戴着白色镜框的墨镜,将老城区坑洼不平的人行道走成都市t台。好久不见季谒,她踩着高跟鞋跑了两步,季谒也按捺不住地伸出手去接她。
她拉住季谒的手,胳膊蹭着他的胳膊,嬉笑着问:“做什么好吃的了,我饿死了。”
季谒报了菜名,她又不仔细听,而是凑到他脖颈处,小狗一般嗅闻:“还有点想你呢……你好好闻啊。”
季谒垂眸,尽量冷静:“就是普通沐浴露的味道。”
林霁予揶揄他:“怎么见我之前还特意洗了澡啊?”
他耳根通红地解释:“家里没空调,太热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霁予故意说:“我什么都没想,我本来思考时间就少……我看是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