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阙跨出门槛,淡淡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我怕对你名声有碍。陈四小姐……”
后面的话,他不知怎的没有说下去。
陈景真大喜过望,几乎连茶碗也端不住了:“桐阶,原来你是为了我!”
楼阙拍了拍额头,无奈道:“刚才那句话,我纠正一下——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我怕对我名声有碍。”
“噗——哈哈!”廊下响起了一声控制不住的大笑。
陈景真的俏脸立时红了个透。
直到这时她才看见,门外不远处的石凳上,坐着一个素衣素裙的女子——正是她最看不顺眼的郑娴儿来了。
“三嫂。”楼阙微笑着打了招呼。
郑娴儿回应他一个同样的微笑,顺便附赠飞眼一个:“我就在这儿歇歇脚,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哈!”
陈景真阴着脸唤了声“三少奶奶”,随后便转身折回书房去把茶碗放下了。
郑娴儿眨眨眼睛,夸张地拍了拍大腿:“哟,陈四姑娘怎么生气啦?是怪我来得不是时候哇?罢了罢了,我知道我这个人晦气着呢!我马上就走,你们继续,继续哈!”
这时陈景真已重新走了出来。楼阙看见她,刚刚还在笑着的脸上立刻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陈景真知道不妙,忙扯出笑容,向郑娴儿重新见礼:“真儿刚才端着茶呢,礼数不周之处,还请三少奶奶见谅。”
“哟,几天不见,陈四小姐进益不小,连人话都会说了!”郑娴儿拍手赞叹道。
趁楼阙看不见,陈景真恶狠狠地向郑娴儿剜了一眼,摆手示意她走开。
偏偏郑娴儿像看不懂似的,笑吟吟地起身走了过来:“陈四小姐泡了茶?巧极了,我走了这么远的路,正觉得口干舌燥……”
陈景真脸色一变,忙道:“这会儿我的茶恐怕凉了。三少奶奶要喝,改天真儿重新给您泡一壶!”
郑娴儿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忽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一壶茶而已,肯给五公子喝,却不肯给我喝?不会有鬼吧?——莫非,你是来给五公子下毒的?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二哥?二嫂?还是你的父亲陈老爷?”
“不是!你不要血口喷人!”陈景真立刻跳了起来,刚刚立起来的贤淑温雅形象荡然无存。
郑娴儿靠在门边,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没毒啊?没毒你自己喝一碗给我看看呀!你若不敢喝,我即刻便叫奴才们来拿了你,送到官府去审问!”
陈景真的脸色立时白了。
楼阙转过来,探究地看着她:“怎么,这茶里果真有毒?”
“没有,真的没有!”陈景真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没有你就喝啊!”郑娴儿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陈景真仰起头来,求救的目光可怜巴巴地看着楼阙。
“看来,确实有必要报官了。”楼阙沉声道。
“不要!”陈景真急得一跃而起,冲到桌前端起刚才那碗茶,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咽了下去。
喝完了,她重重地把茶碗往桌上一放,回过头来看着郑娴儿:“我喝了!我没死!三少奶奶还有何话说?”
郑娴儿笑眯眯地向她行了个礼:“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陈四小姐光明磊落,我在此向您赔个不是如何?”
陈景真狠狠地擦了擦眼角,仰头看向楼阙,显然是在期待后者为她做主。
谁知楼阙看也没看她,却回头向郑娴儿道:“听母亲说,三嫂要绣《百寿图》?这一百个字体不同的‘寿’字可是半点儿差错也出不得,母亲嘱咐我帮三嫂写几个样子,不知道算不算多此一举。”
郑娴儿拍手大笑:“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呐!我那儿绣架已经备好了,正在为字体犯愁呢!五公子若得空,今日便帮我写出来才好!”
“既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楼阙伸手向郑娴儿作了个“请”的手势,侧身让到路旁请她先行。
陈景真见楼阙也要走,立时急了:“桐阶,我的茶你还没喝呢!”
楼阙脚下顿了顿,回头笑道:“对不住了,陈四小姐。我自幼肠胃不好,大夫嘱咐过不能沾生冷之物。今日的茶既然已经凉了,那便改日再叨扰吧!”
“桐阶!”陈景真急得又是跺脚又是拍门,嗓子都快喊破了,楼阙却再也没有回头。
转过夹道拐角的时候,郑娴儿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怎么了?”楼阙也跟着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郑娴儿叹了口气,站定了:“你现在回去救她,还来得及!”
“救她?怎么回事?”楼阙不解。
郑娴儿咬了咬唇角,压下心底的那几分忐忑:“其实……在你们看见我之前,我已经叫人去找了二公子,跟他说陈四小姐在书房请他喝茶。”
楼阙眉心微动:“所以?”
郑娴儿仰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二公子刚刚已经进去了。如果那茶水没问题自然万事大吉,否则……”
没等她把话说完,楼阙已笑着接道:“否则,陈景真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会砸得很疼。”
郑娴儿眨了眨眼睛,有些闹不清状况:“你居然还笑?我要害她哎!难道你不应该骂我狠毒吗?”
楼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得愈发愉悦:“狠毒?你哪里狠毒了?你在她的茶水中下了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