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有些释然地看了得晴一眼,心里道:就是了,表哥明日就要入考场了,心烦紧张也是有的,会不会……方才车厢里失态,是因为这个才失常的?
可是就算表哥紧张,他的行径也无法原谅。什么思慕着她!要娶她!
听起来倒像是风流前姑父用来骗姑娘的行径。难道表哥长大了,性情便渐渐随了他父亲?
若真是这样,依着他的相貌手段,哪个小姑娘能抵挡得了?将来府里必定妻妾成群……
就在她心里翻江倒海之际,姑母桂娘再也受不了,从衣箱子里又抽出一叠儿子的手稿后,对乱塞东西的侄女道:“你给我回房睡觉去,没精打采的,光在这里捣乱了!”
知晚“哦”立刻一声后,便立刻起身回房去了。
等回到自己屋子,只剩下凝烟服侍她洗脸的时候,凝烟偷偷问:“小姐,表少爷方才……怎么你了?”
知晚赶紧伸手捏住了她的嘴,小声道:“记住,不准跟人说一个字!单妈妈、祖母都不准说!”
凝烟连忙表一下忠心:“知道的,我当然不会去告状,不过……小姐你谁也不告诉,这便是结下私情了。女孩子家可要吃亏的。你若跟老祖宗说,依着老祖宗疼你的劲头,是不会任着你无名无分的!”
知晚苦笑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我到底是什么底细?总不能拿了别人的恩惠当成理所当然。祖母为人正直,当然会替我做主。可在姑母看来,说不定会认为是我主动勾引表哥,坏了表哥的名声。家里这些年好不容易清净些,家人们也还和睦,总不能因为我这个外来的,让家里鸡犬不宁,让人为难添堵吧?”
凝烟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可是又觉得这样一来小姐吃亏了。
“那……以后表少爷又来惹你可怎么办?他武艺高强,气力又大,你一个女孩家可怎么抵挡得了?”
知晚噗嗤一声笑开了:“你当你家表少爷是田家的那个浪荡庶子呢?他再怎么失常,也不会拽着人往内室去的。放心,我心里有数……等表哥恩科放榜后,姑母自然要给他张罗亲事了。他如今这么大,想姑娘也很正常,等有了嫂子后,应该也知道分寸,不会来缠我了……实在不行,我也赶紧找人嫁了。分出去,便清净了。”
说到最后时,不知怎么的,知晚的心里突然有些涩涩的。她深吸一口气,连忙振作起来。
既然自己想得清楚明白,成表哥迟早也会想明白。等他遇到了别的让他心动的小姐,便会觉得当初跟她的这一段牵涉都是不成熟的妄念。
所以她不能,也不想张扬出去,只等恩科过后,皇帝给表哥赐下一门相当的婚事。等以后她跟章家舅舅一起离开了,大家便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了。
第二日,一家人送着成天复和盛书云入考场时,还碰巧遇到了慈宁王府的马车。
原来世子金廉元也前来备考,所以王爷和王妃前来为世子助阵。
皇家子嗣科考,古往今来都屈指可数。据说世子爷为了这个还去求了陛下,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倒是让陛下一阵怅然,然后允许了他的荒唐之举。
当看到香桥的时候,世子的表情雀跃一下,径直走过去跟香桥打起了招呼:“盛小姐,多日不见,可安好?”
知晚转身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道:“世子可能不知,我已经被陛下封为卢医县主,你既然是自家晚辈,不必太过客气。”
金廉元的表情垮得简直没法收拾了。
皇爷爷实在是乱弹琴谱!他那么大的年岁,却认下这个小姑娘做了义女。
若是真的一板一眼地论数辈分,他岂不是要叫她一声干姑姑?
有那么一刻,世子爷真想改朝换代,重写家谱。
不过他这次恩科,若是能考出名头,也算是开了大西皇室的先河,到时候自然也有脸去求皇爷爷收回成命,重新给他赐婚。
就在他还想说话的功夫,成天复已经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站在了盛香桥的身旁,低头对她说:“我这两日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贪凉吃太多乳酪,我在圣宝斋定了你爱吃的烧鹅和蟹黄羹,你要定时吃饭,不要一看医书就颠倒了晨昏……”
这等叮嘱当真刺耳,简直像远行的丈夫叮嘱着留守在家的小媳妇。
听得金世子牙根泛酸,可还没等金廉元瞪眼睛,跟过来的盛书云也不耐烦道:“表哥,快点进去吧,不过是考两日,怎么跟出征一般,难道姐姐少了你的牙祭,就会饿着吗?”
成天复淡淡一笑,转身看着知晚,低声道:“那……我走了。”
知晚半低着头,小声道:“愿表哥、弟弟旗开得胜,文思泉涌……”
就此金世子,还有两兄弟随了考生,依次被搜身进场去了。
香兰也来送行,自然听到了成表哥刚才的一番话,听得心里直来气,跟姐姐嘟囔道:“表哥真是越来越偏心,以前我们小时,他还能不偏不倚。现在大了,怎么可着劲儿给你买东西,压根不管别的姐妹了!难道我就不爱吃烧鹅和蟹黄羹吗?我看他对你,比对得晴都好!”
知晚只能尽力遮掩,勉强笑着道:“圣宝斋的菜量大得很,难道表哥要浪费买两份吗?得晴出嫁了,书云也在考试,到时候你自过来跟我一起吃就是了。”
香兰听了,心里这才舒服一点,又用下巴朝着慈宁王府马车的方向点了点:“那个慈宁王,可一直盯看着你呢,是不是他也跟永宁国公府夫人一样,想吃回头草,重新聘你做儿媳妇?”
知晚慢慢转头看向那马车。果然慈宁王的半张脸正露出来,阴恻恻地看着她的方向。
知晚没有闪避,也定定地看着他。
那慈宁王却撂下了马车帘子,不再看那个目光炯炯的小姑娘。
高王妃坐在一边,对慈宁王道:“你当初是从哪个乡野里找来的小丫头,刚到盛家的时候,不是跟个瘦猫儿一般吗?怎么几年的功夫,竟然出落成了人物?那日在东宫之中,装得那叫一个无辜,就连我们那位身经百战的母后也甘拜下风呢……”
慈宁王捻了捻胡须,挑了挑眉:“还真没看出她有这等本事,不然给廉元做妾也是好的,你那儿子就是少了她那样的剔透心眼子。”
高王妃不太喜欢这类暗讽她儿子缺心眼的话,所以也冷冷说道:“你的嫡子缺心眼,难道你那些妾生的儿子个个机灵?要不要将他们扶正啊!”
慈宁王冷哼了一声,狠厉地瞪了一眼:“妾生的若有本事,差在何处?大不了将你休了挪出位置,母正,不就子也正了!”
他这话说得不留半点夫妻情面,可是高王妃却不敢发作。
因为她方才一不小心,又触了慈宁王的逆鳞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