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道:“还不错。看来大约是不用练习了,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快去市场上叫卖吧。”
也不知怎么回事,阿诚包出来的纸包,看起来就莫名比黎锦包出来的整齐紧实一些。
自己莫非是笨手笨脚的人吗?
黎锦禁不住将手抬起来,她看了看自己一双冰笋,明明也生有洁白细长、犹如水葱一般的手指,应是聪明伶俐之人的手才对。难不成只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么?
算了,不想这个了。黎锦豁达地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急切间,也找不到适合盛装的盆子,黎锦索性将炒糖雪球的锅当成容器端到了小推车上,再用洗净晾干的白布一盖,出去叫卖的行头就基本齐全了。
虽然已经准备了这些东西,但黎锦却不急着走。
她又把刚找出来的那面锣挂在了小推车的一边,配套的锣槌也挂了上去。
阿诚睁大眼睛,天真烂漫地望着那面锣,也不问黎锦一句“这面锣是做什么的?”,倒让黎锦觉得缺了些什么。
黎锦虽然不是好胜自大的人,但身为年轻人,也难免有些虚荣心之类的缺点。
若是阿诚问了,她自然可以要么坦然解答,要么神秘一笑,道一句“山人自有妙计”卖会儿关子。
眼下阿诚不问,黎锦便少了个卖弄的机会,不由得颇觉空虚。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暗埋怨阿诚不上道,又没法直说,只得径直推着小推车出了大杂院门。
阿诚似是瞧出黎锦暗中有些不满,却不明白她为何不痛快,也不敢问。其实他若是鼓起勇气多问上几句,黎锦的心情也就能转好了,偏偏阿诚性情老实温顺,见到黎锦神色不悦,反而更加沉默,只得抢上前去替她推车而已。
黎锦特意在下午去市场做小买卖,也是有原因的。
大夏朝的人,经商通常都得缴税。
但这“通常”,说的是有固定店面或位置的商人。前者自然是开店的,后者所指的是摆地摊、或是在餐车里经营,除突发状况永不换地方的那种。
这两种人,是一定要缴税的。
但若只是偶尔将自家种的蔬菜果实、自家养的鸡鸭鱼肉、自家蒸的馒头炸的麻花,在市场上摆几天地摊或是推车叫卖几天,这种情形,按规矩是可以免缴税务的。
虽然规矩是不应当缴税,但有些税吏一时心血来潮,会在市场上闲逛,若是看到了生面孔在做什么小买卖,便朝他们要钱。
因为大夏朝本不对这些人收税,税吏便称这种钱为“维护费”,也不知在维护个什么。
税吏要的钱通常不多,文钱而已,一般人都能承受,也就不愿闹腾,往往都吃了这哑巴亏。
你若死活不给,税吏便不强求,骂你几句就走了。不交这钱有什么后果,大伙搞不清楚,心里没底的人居多,所以一般都是急忙交了的。
说这些人是贪官或是酷吏,口气或许太重了,毕竟也见不到他们怎么欺压百姓。
可黎锦就是看不惯他们收这莫名其妙的“维护费”的事情。
文钱是不多,她和其他人一样完全可以承受得起,但黎锦认为税吏没有资格私自收取这种钱,别说文钱了,她连一文钱都不愿意缴纳给他们。
眼下诸事缠身,并不方便与他们争吵,黎锦只好选择下午去卖东西。
中午时税吏们吃饱喝足,下午就懒得动弹,通常不到傍晚,便早早散班回家去了。
所以懂行的小买卖人,经常下午才出来经营。
以前,黎锦身为闭门不出的将军府大小姐与镇守边关的将军,对这些事情,本应是一无所知的。
黎锦会知道这些冷僻的门道,居然是源于阿诚讲给她听的故事。
黎锦当将军的时候,阿诚经常替她出去采购东西,久而久之,也就听说了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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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在坊间,听了这些教人不高兴的闲话,回来有时就讲给黎锦听。
黎锦听了,虽然心有不平,但也没什么余暇多管闲事。
当时虽然听了,过后也很快就忘在了脑后。
黎锦真是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轮到她自己面对这些了。
小商小贩这种人,日子过得真的是很辛苦啊……
虽然,黎锦此时,还是情不自禁地、仍将自己当将军看待的;但是,当下相似的处境,确实能让她对“做小买卖的人”心生更多同情。
阿诚帮忙推着小推车的时候,黎锦走在他身边。
当时的黎锦,手脚虽然很清闲,脑子里却在想各种各样的事情,并不算是很轻松的。
下午这个时间,税吏应当不会来了吧。但他们若是来了,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才好呢?
想到这里,黎锦心里又是一阵微愠。
其实,黎锦本来,真的算得上是好脾气的人。
甚至可以说,在黎锦看来,作为曾经做过将军府大小姐与边境将军的人,自己居然有着这样温和友善的脾气,实在是简直不正常。
就连遇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贬职成平民百姓,回京城又发现自己家忽然穷得几乎一文不名,这么一连串令人恼火的事情,黎锦都没有多么生气。
她只是,有些伤心难过罢了。
黎锦会有这样的性情,大概是因为“遗传”的缘故。
譬如,父亲黎老将军的性情,就异常温厚宜人,与一般人眼里霸道严肃冷酷的男性将军这一印象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