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十九在面对蒋学文时,方才温柔微笑荡然无存,就如戴上了冰冷的面具,又恢复高高在上的模样,只哼了一声就走向前去。
唐氏、蒋嫣几人对视一眼,未免忧心忡忡。此二人已成为翁婿,还如此针尖对麦芒,蒋妩夹在其中岂不是难做?
到了前厅,就见霍十九与蒋学文并排坐在首位,丝毫没有对待岳父的恭敬和自觉。蒋学文原本也不打算与霍十九相处融洽,见他如此张狂,只恨不能将人撵出去,又因为说定婚事只得忍耐。
蒋学文强硬的道:“既然钦天监选定了八月三十为吉日,在此之前,霍老太爷是否也该露面商讨一番?怎得叫霍指挥使一个晚辈抛头露面。”暗指霍家人不懂礼数。
霍十九看也不看蒋学文,漫不经心道:“若非家父下令,今日我也不必坐在此处。”如果不是霍大栓勒令他必须将蒋学文亲自迎出大牢送回蒋家,他也不必在此处听“蒋石头”的风凉话。
气氛一瞬变的诡异。普天下哪里见过如此当面就这般针锋相对的翁婿?
唐氏与蒋嫣、蒋晨风就开始担心起蒋妩来。蒋家与霍家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尚未成婚,翁婿就如此别扭,成婚之后该如何?
正当气氛诡异阴沉让人窒息之际,突听得院中一阵愉快的笑声。声音的主人当时变声时期,公鸭嗓笑的很是刺耳。
随声音从传入耳畔,蒋学文神色肃然,忙起身向外迎去。
霍十九却吩咐蒋妩身旁的冰松:“面纱呢?”
这是冰松首次听到霍十九的吩咐,他声音低沉温和,却有不可忽视不怒自威的气势,唬的她身上一抖,忙从怀中掏出面纱来给蒋妩遮好。
霍十九这才满意,竟不顾众人目光,右手执起蒋妩左手,向院中而去。
蒋妩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当场将他掀翻在地的冲动。他的手干燥温暖,将她左手紧紧包裹住。她柔荑在他掌心,方让她感觉到她并非自以为那般阳刚。
然而她立即想到另一个问题。
她即将与这个陌生的男子结为夫妻,共同生活,生儿育女,即便不愿,她必然会与他牵扯关系,恨也好、仇也好、敌对也好、做间谍也好、丝丝缕缕今生怕也难解开。就算有朝一日她亲手宰了他,她依旧会被印上这个男人的气息,刻上属于此人的印记。
蒋妩垂眸,强迫自己以娇软力度去回握住他的手。
柔若无骨的温软触感,在他掌心稍动,霍十九却觉一股酥麻从指间传入心内,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她。
面相
此刻她低垂螓首,原本至他下巴处的身高就矮了一些,梳着双平髻的长发黑亮,髻上淡绿丝带绑的小巧蝴蝶结刚好入目,显得她十分娇柔可人。
霍十九的心有些柔软。
她性子不好,无一点温婉闺秀形象,无口德又不懂礼数,还生了一双与众不同气势凌人的眼睛,让人瞧着便觉不是善类。除了她楚楚可人的容颜外,她身上当真无半点他可喜的特质。
可是命运使然,她终究将是他的妻子,而且……终归是他对不住她。
思及此,霍十九对她的笑容更加温和,只想对她好些,算是弥补歉疚,也算是不辜负了到底夫妻一场的情分。
霍十九手上又紧了一些,温柔又霸道的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在人眼中,如此胆大不计礼数的做法荒唐至极。
霍十九行事素来乖张,蒋妩又不拘小节,这会子倒觉得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
二人身后的唐氏和蒋嫣、蒋晨风等人面色各异,心情皆很沉重,总觉霍十九对蒋妩虽好,可如此光天化日就敢这般,是没拿她当成良家女子对待的做法。
院门前,已给小皇帝行过礼的蒋学文见霍十九与蒋妩携手而来,心内更是难过。他觉得女儿如此,是被他出卖了。
小皇帝却没想那么多,瞧见霍十九牵着蒋妩的手走来,好奇的盯着他们袍袖交叠之处,一反方才对蒋学文的冷淡,很是热切的上前来,一拍霍十九手臂笑道:“英大哥,昨儿怎么没见你?你要成婚啦,恭喜恭喜。”
皇帝身旁伺候的内侍宫人们并不意外。因为在别院中,皇帝对霍十九素来如此亲近依赖。
可看在蒋学文眼中,这分明是霍英蛊惑小皇帝失了君臣礼仪,加之平日他哄骗皇帝只顾着玩那些新奇刺激的游戏,甚至不故人死活,视宫人百姓性命如草芥,他心头火瞬间腾起。
刚要开口进谏,却被蒋妩刺来的眼神制止。
都这个时候,还想再回诏狱去?
蒋学文心内一痛,只得垂眸,对蒋妩存了愧疚之意,是以也格外在乎她的想法。
霍十九已经与蒋妩和唐氏等人给皇帝行了礼。
“臣昨日忙于婚事,未去给皇上请安。请皇上莫怪罪。”
“无妨,无妨,朕又不是怪你,就是不见你想念的紧。”大咧咧拉着霍十九的袍袖,似撒娇的对着兄长,伸着脖子瞧蒋妩:“你们好日子定了不曾?”
霍十九恭敬的道:“回皇上,已经定了。钦天监将日子选在八月三十。”
“八月三十?”小皇帝眨着眼,像模像样的抬左手掐指算了算,故作深沉道:“朕看钦天监那群狗奴才办事越来越不用心了!好日子分明是七月初五!”
皇帝身边那卑躬屈膝的少年内侍立即奉承道:“到底是皇上掐算的准!”
后头一应宫人纷纷赞道:“那是自然,皇上博古通今,什么不懂?”
“皇上英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