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学文那日散朝回家,又是痛心疾首的大骂奸臣撺掇皇帝不学好,骂霍十九不只是奸臣弄臣,还是天上派来专门亡国的扫帚星!
蒋妩细问才知道小皇帝是如何驳回折子的:“朕一心担忧英大哥,谁也别拿这样烂事来烦朕!”
这样一个没道理的理由,就将此事给了结了。
蒋妩伤势好些后,并未去霍府探望霍十九,只是让人给霍十九送过一次银姐煮的鸡汤,顺带传话,说是备嫁期间不方便见面。
霍十九吃着鸡汤,还听赵氏不住的夸赞蒋妩:“到底是蒋御史教导的闺女懂事,的确,三丫头不适合来,左右也不急,这会子咱们是该张罗起婚事来了,下个月初五就是大婚吉日,你可不准耽搁了三丫头进门的好日子。”
霍十九咬着鸡肉点头。好像他喜欢装病不起身似的。
如此,又过去十多日,眼看到了七月初三,霍十九的伤势也好了,除了身子有时还会虚弱,需要慢慢调养,其他并无大碍。
多日不见蒋妩,他竟有些想念,想起自己从来就没遵过什么规矩礼仪,也不必就从现在开始守规矩,是以叫了曹玉备车,要往蒋家去探望蒋妩。
霍府这会子已经重新装潢了一番,赵氏正清点着聘礼,听闻霍十九要去蒋家,愣是拦下了他,等着一锅人参鸡汤煲好了才允许他带着出门。
曹玉捧着鸡汤跟着霍十九来到蒋家门前时候,看到依旧半旧斑驳的黑漆门,眉头就是一皱。
明日就要下聘,今日蒋家还没有丝毫要送嫁女儿的喜气,未免太不将此婚事放在心上。
霍十九叩响门环。
来应门的是银姐,见了霍十九,忙笑着往里让。
来到院中,霍十九却看到蒋妩穿了身淡青色半旧袄裙,挽着头巾,抡着斧子劈柴。
原本粗实的木柴竖直摆在地上,一斧子下去,柴火分为两半,她又捡起其中一半木柴立着,重复方才动作。
阳光之下,她额头有细细的汗珠,白净面皮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可霍十九却觉得揪心。所谓备嫁,就是在家把出阁后需要用的柴禾都劈好么!蒋家又不是没有男丁。
“妩儿。”霍十九压着怒气,温柔唤她。
蒋妩一愣,似才发现他来,展颜一笑。将被汗水黏贴在她脸颊的鬓发抹开,笑道:“今儿可不是过大礼的日子。”
见她的笑容,霍十九也忍不住跟着笑了,指着曹玉手中的砂锅:“真过大礼,也不会只拿一砂锅鸡汤来糊弄你,你既要嫁给我,自然是要做京都城第二风光的新娘子。”
“第二风光?”
“第一风光的自然是未来的皇后了。”霍十九吩咐曹玉将砂锅递给银姐去盛汤,随即道:“我怎敢与皇上争辉?”
蒋妩闻言笑着扔下斧子,道:“走吧,进屋里吃杯茶。”上了丹墀又回头打趣他:“我看你这人,这辈子是不会尊什么礼教了。”
许久不见,见了面她便如此随和,还与他玩笑,霍十九的心情很好,“你我半斤八两。将来你也少些拘束。”
蒋妩回过头挑眉望着霍十九,“指挥使大人这些日是跟着皇上去做冰人了吗?怎么这样会说话了。”
霍十九一愣,忍不住爽朗大笑。
他的笑声清朗愉快,引得厢房中的蒋晨风和蒋学文禁不住顺着格扇望来。
蒋晨风道:“看来霍英还是真心喜欢三妹妹的。”
蒋学文点头。心内百味陈杂。
蒋妩能得霍英喜爱,是好事。可是将来她做的事,必定会让霍英失望。
男子对女子若失望了,会怎样?
他身为父亲,是否该让蒋妩放弃原本的计划,只一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就够了?
☆、天下第二
蒋学文思考时,蒋晨风却道:“爹,娘和长姐往这儿来了。”
看向门外,只见蒋嫣搀扶着唐氏正走向书房,上了东厢的台阶。
他禁不住又看了一眼正屋方向,格扇与门都大开着,可以看到霍十九与蒋妩邻桌而坐,冰松正在上茶。曹玉站在霍十九身后不远处,许感到他的注视,正侧目看来。
二人目光相对,蒋学文顿感压迫,心生烦躁别开眼。
唐氏这会子已经进了东厢,道:“嫣姐儿,晨哥儿,你们都出去。”
蒋晨风与蒋嫣一愣,唐氏极少会有如此强硬严肃的时候。
二人对视一眼,都恭敬的行礼退下,一同去了蒋娇屋里。
唐氏这才压着声音道:“老爷,后日就是妩姐儿的好日子,你还是不允家中准备吗?女儿家一生就这一次,你打算叫妩姐儿遗憾一辈子不成?亲戚尚且来观礼,咱们自家反而不预备,你叫人怎么看待咱们家,又如何看待妩姐儿?你要妩姐儿情何以堪啊!”
唐氏话及此,泪已流。这些日她劝说过蒋学文无数次,可蒋学文从不肯听她半句。
蒋学文叹息,扶着唐氏坐下,道:“你不必如此伤感,我这样做也是有苦衷的,妩姐儿会明白我的想法。况且旁人如何看待,又有何关系?”
长叹一声,蒋学文无力的道:“最难堪的不是婚礼咱们不预备。而是新郎是霍英啊!”
“你简直顽固!”唐氏被蒋学文气的心绞痛,“依旧是这个样儿了,你何苦去委屈自己女儿!当初若非你不听我的劝告。非要去以卵击石,你如何会被下诏狱?若不是有此一劫。我又何至于带着孩子们求爷爷告奶奶的去救你性命?”
唐氏提起此事,心中委屈与此刻愤怒交集,竟已控制不住情绪,哽咽道:“你那些亲族,要紧时刻都把王八脖子一缩。没一个管咱们家人死活的,是谁为了你要卖身?是谁才高八斗却甘心与人为妾?又是谁为了你当了霍英的老婆?你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理不清吗?妩姐儿不为人妾室,能做正妻,已是天上眷顾,她无权择婿,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这会子还因嫌弃霍英,连她的婚事都不给好生操办。家里窄些不打紧。咱们好歹有那个态度出来,也不叫女儿寒心!这般行事,人瞧见的不是蒋玉茗两袖清风,人会笑话我的女儿!”